12、梦回庄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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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娇转身看向陈衡，却见他已经穿好了一件长衫，只是看上去还是很单薄的样子。阿娇吸了吸鼻子问道：“你不冷吗？”堂邑侯府，应该不会虐待下人，连一件棉衣都不给吧。

陈衡解释：“奴才练武，热身，所以不需要。”

原来是这样啊。

阿娇却还是关心道：“可是，你还是要记得穿棉衣哦，毕竟真的很冷。”

陈衡顿了顿，认真的点头：“是。”

阿娇看着他已经冻红的耳朵，还有握着剑的手上，似乎还有好多处伤口。想了想，将自己怀里的手炉递给他：“呐，这个给你暖手吧，不热的时候，可以加点炭火进去，没有炭火你可以去柴房偷偷的拿一点。”

刘彻：“……”第一次见到让自家奴才去偷东西的主子。

陈衡：“……”他没接：“翁主，这是您的，我不能要。”

阿娇硬生生的将手炉塞进他怀里：“让你收着你就收着，这是命令，你当初不是说会听话的吗？”

手突然被一只热乎乎又很柔软的手握着，陈衡只感觉自己的手里多了一个东西，还没来得及感受那只手的温暖，那温暖便已经没有了。

陈衡愣愣的看着自己手里多出来的，精致的手炉：“谢……谢谢翁主。”

阿娇摆手：“好啦，我先走了。”

这一抹亮色消失在转角，陈衡下意识的报警了怀里的暖炉，突然觉得，这个天寒地冻的，也不再是那么寒冷了。

“你这么怕冷，为什么还要将手炉给别人？”

阿娇步子加快了，她缩着脖子道：“我没了手炉，母亲很快就会送来新的。可是陈衡的手都冻伤了，却什么都没有啊。”

“他是奴才。”刘彻皱眉。

阿娇点头：“可是奴才也是人啊。”阿娇小声道：“他们也有感觉，也会觉得冷的。”

刘彻还是不赞同阿娇的做法，却听阿娇道：“当年，因为我的顽皮，害得三个照顾我的丫鬟身亡。她们没有错，却因为我丢了性命。”

刘彻微微一怔，阿娇竟然因为儿时的事情，计较的如此清楚。他低声道：“阿娇，照顾你的丫鬟，他们之所以被牵连，是因为她们照顾不周，并不是你的错。”

阿娇抿唇：“可是若她们不是照顾我的，也不会有照顾不周这样的罪名呀。”

刘彻不知道要再说什么，却为阿娇的善良感到动容。身为贵族千金，她竟能保持着如此真善美。

之后，刘嫖知道女儿的手炉没了，直接又给她送来了一个新的。刘嫖似乎对阿娇手炉没了的事情，见怪不怪了。

后来刘彻才知道，往年冬天，只要让阿娇撞见哪个下人冻得可怜，她都会将自己的手炉送给对方，所以阿娇每年都会有很多个新手炉。

寒冬里，阿娇还很嗜睡。刘彻也只能跟着阿娇一起躺在床上睡觉。

在一次阿娇熟睡后，刘彻却猛地从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身边伺候的宫女大惊，连忙叫来了在外面伺候的太医：“陛下醒了，陛下醒了！”说着，宫女还用湿手巾为刘彻轻轻的擦掉脑门的上的汗水。

外面的太医连忙跑进来，给刘彻把脉，许久后，太医道：“陛下风寒已去，如今喝下药之后，应该就无大碍了。”

一边守着的李德胜，也连忙擦掉了自己脑门上的汗：“陛下，您这一睡就是好几天，可吓坏了奴才了。”

刘彻茫然的动了动自己的眼珠子，他轻轻的呢喃：“阿娇……我的阿娇呢？”

李德胜没听清楚，连忙又凑近了一点问道：“陛下，您说什么？”

刘彻再次呢喃道：“阿娇呢？”

这一次李德胜听清楚了，他连忙道：“陛下，您忘了吗？陈皇后已经移居长门宫了。”

刘彻下意识的皱眉，仿佛没听到李德胜的话。他看着自己在的地方，并不是阿娇的闺房，而是宣室殿。

所以，他现在身在何方？

李德胜有点害怕，又重复叫了刘彻几声，却见刘彻好像还是模模糊糊的样子，暗道这陛下是不是高烧烧糊涂了？

刘彻哑着声音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

李德胜道：“回陛下，大抵是子时了。”

“不，朕问你是哪一年？”

“陛下，现在是元光五年呀。”

元光五年，是他废了阿娇的这一年。那么之前他陪着阿娇的那些日子，又算什么？刘彻自己也糊涂了，难道只是他在高烧期间做的一个梦吗？可是为什么，这个梦是如此的真实，就好像，真的发生了一样？

小阿娇的笑容，她的娇气甚至她赌气耍赖的样子，都是如此的清晰。明明就是他和她朝夕相处的日子，又怎么会是梦呢？

刘彻越发的心急，情绪也愈发的不稳定。

这个时候，外面进来一个人，李德胜看去，竟然是卫子夫。

李德胜连忙让开：“卫夫人，您来了，快瞧瞧陛下吧，似乎有点糊涂了。”

待刘彻亲眼看到卫子夫在身边的时候，他这才一点一点的回神，之前那么真实的一切，似乎真的是一场梦？

“陛下，您可好些了？”卫子夫温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刘彻蹙眉：“朕没事了，这里不需要你，先下去吧。”这是近几年来，刘彻第一次对卫子夫下逐客令。

卫子夫愣住，最后还是作揖退下，她最擅长的，就是听话。以前如此，现在依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