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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紫藤姐姐打发人过来请了,”青菱欢快地撩开帘子,“临波小筑已经掌了灯,马上要摆饭了。”
视线落在杨妧身上,吓了一跳,急步上前搀扶,“姑娘怎么了?”
杨妧哽噎得说不出话,想起身,双条腿却好像不是自己的,她一手撑着地,另一手借着青菱的力,颤巍巍地站起来,垂眸瞧见地上的信,伸手去抓,“噗通”一声又瘫在地上。
杨妧的泪一滴滴落在信纸上,“青菱,我义兄不在了,何公子不在了。”
“啊!”青菱惊呼一声,一阵悲伤猛地冲上来,她忙眨眨眼,掩住急于夺眶而出的泪,“姑娘先起来。”
用力扶着杨妧在椅子上坐定,默一默,沉声道:“姑娘,今天是夫人生辰。”
阖府上下忙活了好几天,大家都喜笑颜开地等着晚上的席面。
杨妧不可能不出席,也不可能哭丧着脸去贺寿。
杨妧明白!
何文隽于她而言,亦师亦长,也是义兄,比几位堂哥都要亲近。
可对于楚家,对于张夫人,他什么也不是。
杨妧哑声道:“你帮我打盆水。”
青菱应着,出去吩咐了小丫鬟,再回来,杨妧已对着镜子把簪环还有赤金耳坠子卸了下来。
青菱抿抿唇,轻叹声,从衣柜里寻出件青碧色袄子,“姑娘穿这件吧。”
寿宴上,杨妧不可能穿素,这件袄子衣襟上绣着两朵粉红的月季花,不鲜亮,却也谈不上失礼。
少顷,小丫鬟端了铜盆来。
青菱伺候杨妧净过脸,将头发梳成个简单的纂儿,插支羊脂玉簪子,再戴朵南珠攒成的珠花。
仔细打量番,“眼睛有些红,好在是晚上,兴许看不出来。”
杨妧看眼镜子里的自己,眼泪又要往外涌,强忍住,“走吧。”
杨婵在院子里逗团团玩。
她穿浅粉色的小袄,玫瑰红的罗裙,两只髽鬏上绑着红绸带,喜庆得像是年画上的福娃娃。
杨妧赞一声“好看”,牵起她的手匆匆往外走。
临波小筑挂了十几盏红灯笼,还有两串五子连珠的宫灯,把门前平台照得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最上首,秦老夫人、张夫人、赵氏以及楚昕坐一桌,打横处另摆一桌给楚映和三位杨姑娘。
离得稍远,是下人们的两桌。
楚映和杨姮都到了,楚映穿鹅黄色袄子,杨姮则穿茜红色芙蓉花暗纹袄子,两人都是满头珠翠亮丽夺目。
楚映抱怨道:“怎么才来,就差你了?”
杨妧笑着解释,“本来要出门的,喝口茶把袄子洇湿了,怕耽误时间就匆匆忙忙换了这件。”
“哼,来迟了得罚酒三杯。”楚映撇嘴,“想喝什么自己挑。”
桌面上摆着一坛梨花白一坛桃花酿,坛口用红纸封着,写了“庆丰”两个字。
这是庆丰楼的酒,口味略淡,正适合女子喝。
菜肴虽说只有四冷八热十二道菜,但既有煨熊掌又有烧野鸭,既上了葱爆海参还上了红烧鲍鱼,还有盆鱼翅羹,极其丰盛。
看着满桌的山珍海味,杨妧觉得有些难以下咽,勉力挑拣着青菜吃了。
酒过三巡,湖面上突然亮起星星点点的灯光,灯光愈来愈近,须臾到了近前。
却是船娘划着小船载了伶人过来。
大约四五人,都是十五六岁的样子,个个容颜秀美眉目如画。
为首的女子屈膝福了福,朗声道:“恭贺国公夫人寿诞,愿夫人喜乐平安!”
秦老夫人道:“且捡你们熟习的曲子随意奏来,唱好了有赏。”
灯光渐远,赏荷亭却骤然亮起来。
那几人坐在亭中石凳上,没用别的乐器,只用了琴、尺八和檀板,先奏一曲《江南春》,曲调悠扬自湖面传来,沾染了水汽的灵性,格外温润。
为首女子一边起舞一边低吟唱和,声音空灵,又带了种莫可言说的软媚,极为动听。
一曲罢,奏一曲轻快的《寒鸦戏水》,再一曲应景的《鹊桥仙令》。
女子轻唱,“何如暮暮与朝朝,更改却、年年岁岁。”
词句表达了牛郎织女一年只能相聚一次的遗憾与伤感,可何文隽却是英年早逝,从此再无可能见到他。
杨妧心中悲怆,一股酸辣的热流迅速冲上来,瞬间盈了满眶。她忙垂下头,掏帕子摁了摁眼角,可泪水怎样也止不住。
楚映疑惑地问:“怎么了?”
杨妧揉着眼睛道:“进了沙子,疼得很。”
秦老夫人瞧见,连忙道:“可别揉,看揉坏眼睛,回去用水洗一洗。”
杨妧趁势站起身,青菱随后跟了上去。
转个弯,明亮的灯光已经消失在身后,杨妧停住步子,泣声道:“青菱,我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待会儿。”
霜醉居是不能回的。
屋里丫鬟好几人,难保会传进张夫人耳朵。
张夫人的生辰,杨妧放着上好的筵席不吃,却找借口给没有丝毫血缘关系的义兄哭丧。
大多数人忌讳这个。
而园子里,时不时会有婆子提着风灯巡夜,被人瞧见也不妥当。
青菱想一想,“要不去绿筠园的假山?那儿偏僻,有时候婆子偷懒就不过去巡视。”
两人正往绿筠园走,听到身后有声音道:“四姑娘。”
却是蕙兰,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来。
蕙兰道:“我知道有个地方,任是谁都不会去,你们跟我来。”
当先走在前面。
杨妧跟青菱对视一眼,跟在她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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