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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昕真正是忙起来了,每天要么去仓场监督着劳工干活,要么去户部耗着支银子,还得亲自看着采买木板、席子等物品。
禄米仓一半挖在地下,一半盖在地上。
挖好窖坑,先用火烘干,洒一层半尺厚的草木灰隔潮,上面再铺一层木板,木板上铺层席子。
待到秋收完毕,往席子上垫层稻谷糠,再铺层席子,就可以把晾晒干的秋粮运进来了。
米仓上面则用木头搭架子,土坯垒墙,同样用草木灰和稻谷糠隔潮,仓顶盖一层通风楼,免得粮食发霉。
修缮仓场用不着重新挖窖坑,但是除湿隔潮的步骤半步不能少,而且采买回来的稻谷糠还得浸过生石灰,免得带有虫卵。
楚昕和顾常宝用上了十分的心力,桩桩件件都要亲自过目,力求尽善尽美。
忙碌之余,楚昕没耽误相亲,隔上两三天跟秦老夫人禀报一下相看结果。
李家姑娘太瘦,站在那里像杵着根竹竿;张家姑娘太胖,腰身比水桶都粗;王家姑娘肤色白得跟纸似的,看着吓人。
秦老夫人怀疑楚昕根本没相看,可偏生楚昕把姑娘们的相貌说得清楚明白,有鼻子有眼儿的。
张姑娘嘴角有粒红痦子,王姑娘走路内八字,李姑娘头发黄得跟稻草似的。
秦老夫人想一想,字纸上有位郑二娘,是郑御史的嫡次女,嫁给了定国公府的林四爷。
郑二娘真正是好相貌,肌肤白里透着红,头发乌黑油亮,柳叶眉杏仁眼,谁见了都得夸声漂亮。
秦老夫人便问:“郑家二娘子也没相中?”
楚昕懒懒地靠着弹墨迎枕,大长腿一条支在炕边,另一条耷拉在地上,“太漂亮了,看着跟狐狸精变得似的,万一半夜三更把我吃了……”
秦老夫人勃然大怒,抓起茶盅朝他胸口掷过去,楚昕翻身蹿下炕,展臂一捞,稳稳地将茶盅接在手里,衣衫上半点水渍没有。
楚昕顺势给秦老夫人续满茶,“祖母喝口茶消消气,不是孙儿眼光高,实在是……”
他心里有了人,眼里再瞧不见别的花花草草。
隔着洞开的窗棂,楚昕瞧见杨妧牵着杨婵绕过影壁正慢慢走来,余下的半截话再说不出口,他对着秦老夫人长身一揖,“祖母,我尚有事,先行告退。”
出门时,正好杨妧要进门,两人走了个对面。
跟往常一样,杨妧屈膝行礼,不冷不热地唤了声,“表哥”,再无别话。
倒是杨婵扬着白净的小脸,冲他笑得甜美。
楚昕摸一下她头上两个小髽鬏,柔声道:“小婵乖,回头表哥给你带点心。”
回到摘星楼,想到适才杨妧的模样,楚昕没滋没味地喝一碗白粥,就着红油笋丝吃两只包子,换了出门衣裳,戴上荷包香囊等物,拿起马鞭匆匆往马厩走。
含光已将楚昕那匹枣红马喂饱,上了马鞍,这会儿在给追风加黑豆。
追风腹中怀了崽儿,而楚昕喜欢骑快马,所以暂且让它歇着养胎,伙食也改善了,原先是两天喂一次黑豆,现在每天都往草料加黑豆。
楚昕亲昵地拍了拍追风的头,牵着枣红马走出角门。
瞧见车夫李先在套车,随口问一句,“谁要用车?”
李先忙施礼,“回世子爷,是杨四姑娘,要去趟双碾街。”
楚昕身形一顿,“几时走,谁跟着?”
李先答道:“辰正三刻,点了陈文和陈武跟车。”
府里早先留下的规矩,秦老夫人出门通常跟六个侍卫,张夫人是四个,杨妧跟楚映一样,只能用两个。
楚昕默一默,打发远山,“回去跟承影说一声,四姑娘要出门,让他暗中跟一跟。我先去仓场。”
翻身上马,扬起马鞭甩了个漂亮的鞭花,枣红马疾驰而去,含光催马紧跟在后面。
杨妧是按约定往真彩阁送衣裳。
范宜修竟然在,规规矩矩地杨妧行礼,“姐姐”,又看向杨婵,弯起眉眼,“妹妹。”
杨婵不太记得他了,扯着杨妧的手直往后面躲。
范二奶奶含笑解释,“先生家中有事,告了三天假,今儿听说姑娘来,非得跟着,幸好六姑娘也来了,让他们到后院吃点心。”
真彩阁后面带着三间房屋,两间是库房,另外一间是值夜的伙计歇息之所。
院子里种了棵不大的桂花树,摆着石桌石凳。
杨妧让春笑看着杨婵跟范宜修玩,她与范二奶奶一道上了二楼。
楼上的十二座绣花架子前面都坐了人,绣娘们低着头专心致志地绣花。另有四人站在长案钱,拿着剪刀“咔嚓咔嚓”地剪裁。
一片繁忙景象。
杨妧笑着道喜,“生意看来不错。”
“还得感谢姑娘,”范二奶奶眉开眼笑,“有姑娘帮衬,这半个多月来做衣裳的贵人真是不少,都是十件二十件地做,绣娘们忙得都脱不开身。其实,做成衣很费事,也没多少利,不过是为了招徕人气,真正赚钱还是卖布料。江南的料子快船运过来,刨去各种费用,卖一匹赚一匹。”
一匹松江三梭布在江南差不多一两半银子,在京都能卖到四两,纯利润就是一两半。
若是织锦、云缎等赚得更多,只是织锦出货少,大多数人穿不起,算起来反不如棉布、绸布利润大。
范二奶奶的生意经讲得头头是道,杨妧听得感叹不已。
做生意真得是一本万利,可也真不容易。除去辛苦之外,一趟船跑下来,不知道要打点多少关口。
小芸送了茶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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