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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夫人将两人的眉来眼去瞧在眼里,轻笑声,“行了,别在那里打眉眼官司了,你们那点儿心思我还能不知道?咱们国公府虽说不需要通过婚姻找助力,可也不是什么破落门户都能攀上……过几日天儿暖了,花儿开了,花会正经要办起来,老夫人身体不好,我这精力也不济,少不得要你们两个张罗。阿珮多帮衬提点着阿映。”
张珮轻声应道:“我听姑母的。”
张夫人看着张珮含羞带怯的神情,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一直想从娘家侄女里挑一个娶进门,姑侄两人齐心协力把这国公府管事大权捏在手里。
但楚昕的亲事……着实为难。
一来,楚昕性子倔,老早就放话,他的媳妇他要自己选,如果娶得不合心意,他立马出家当和尚。
二来,府里有个老夫人,宫里有个楚贵妃。头顶的两尊大佛都眼巴巴地盯着楚昕的亲事,哪一尊都绕不过去。
否则,早两年她就把张珮定下了,何至于等到现在。
至于秦老夫人因何把杨家姐妹接到府里来,张夫人也不知道。
可看到杨家姑娘的穷酸气,张夫人心里突然就有了底儿。
秦老夫人眼光再差,也不可能相中这样的人家,就是楚昕,也万万瞧不上杨家人。
杨妧手脚利落地把箱笼里的东西都收拾出来,候着杨婵梳洗罢,给她换好衣裳,又重新兑桶热水,坐了进去。
水略有些烫,温热的水汽让全身每个毛孔都张开,杨妧舒服地轻叹声,问道:“这么说,府里中馈仍是老夫人管,但膳食和针线房要请夫人示下。”
青菱笑答:“头几年是这样,可老夫人病这两个月,都是夫人管着,以后怎么个章程没法说。不过府里都有旧例,谁管都是按着旧例来。”
这便是世家的好处,凡事有章可循,主持中馈说是繁琐,可一旦上手就很容易。
杨妧再问:“老夫人几天请一次平安脉,是哪位大夫来诊脉?”
“府医是隔天诊脉,太医院的林医正每五天过来一趟。”
林医正最拿手的是大方脉,亦即五脏六腑的症候,擅长小方脉的则是周太医。
杨妧默默思量着,待会儿去瑞萱堂,便提一下杨婵,能尽快把周太医请来最好不过。
洗澡这空当,杨妧已了解了府里的大致情况。
青菱帮她绞干头发,简单地地绾个纂儿,把丫鬟们都叫进来,逐一介绍给杨妧。
霜醉居共指派有六个丫鬟,青菱和青荇原先是瑞萱堂那边的三等丫头,其余四人则是从各处抽调来的,先前不曾近身伺候过主子。
客居在楚家,用的楚家下人,杨妧自不好立威让她们表忠心,便只挨个儿问了名字道了辛苦。
不到一刻钟,霜醉居的动静便传到了秦老夫人耳朵里。
秦老夫人默默听着小丫头禀报,“……箱笼是青菱帮着收拾的,洗浴也是青菱伺候的,四姑娘问了府里的大概情况,梳洗之后让青荇伺候笔墨,把老夫人和夫人给的见面礼造了册,又写了三封信,一封寄给杨家大老爷,另外两封装在一个信皮里,是寄到济南府何总兵府上。”
秦老夫人暗自点头。
倒是个有心的,安定下来之后知道往家里写封信,不像疏影楼那位,这一个多时辰要么盯着镯子傻笑,要么关着门窗跟赵氏嘀嘀咕咕。
眼皮子真是浅,百八十两银子的东西都看在眼里拔不出来。
秦老夫人眸中闪过丝不加掩饰的轻蔑,低声问庄嬷嬷,“那府里当真过得艰难?”
庄嬷嬷笑道:“艰难谈不上,毕竟大老爷做着官,比庄户人家强多了,但着实不算富裕……家里十几口人,赁了座带跨院的二进院子,住得很窄巴,奴仆也少,丫鬟婆子加小厮总共十二三人……两位少爷都在鸣鹿书院读书,每年束脩不菲。大少爷今年要参加秋试,听说书读得不错,很有把握中举。”
秦老夫人轻轻舒口气,总算觉得安慰了些。
因为秦芷横刀夺爱,她心里一直梗着刺,即便嫁到国公府也不能平复。娘亲劝过她好几次,姻缘天定,各有各的福分。
杨信章虽为少年进士,可家里贫寒,生活未必过得如意。
秦老夫人不相信。
毕竟秦芷的嫁妆不算少,因杨信章谋了外放,秦家没陪嫁庄子店铺,却给了一万两现银,满满一匣子银票。
一万两,即便在京都,也足够舒舒服服地过上几十年。
没想到杨家竟然真的沦落到花用秦芷嫁妆的地步了。
庄嬷嬷虽不是秦老夫人的陪嫁丫头,但跟着秦老夫人这些年,多少知道她的心结,便说得更加详细,“……杨老太爷是在文登任知县时病故的,尚不到而立之年,当初治病花了不少银子,老太太拖着三个儿子扶灵回乡,杨家又无恒产,一大家子全仰仗老太太吃饭……大老爷考中进士那年,老太太拿出两千两银子谋了曹县县丞的差事;二老爷头一次春闱没中,又考了第二次,老太太同样出了两千两;三老爷只考过童生试就故去了,还没来得及花钱。单是读书举业就花费了四五千,再加上三门亲事……也得亏几位老爷读书顺当,要是像别人那样考个三回五回的,早就拖着一屁股债了。”
而秦老夫人年轻时不顺当。
镇国公常年戍边,一年回不了两趟,家里又有个十二三岁的继女。
秦老夫人独守空房不说,还跟楚钰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隔三差五地闹官司。
直到楚钰进宫,秦老夫人才清静下来,安安心心地守着儿子过。
再后来,儿子得爵,秦老夫人再没受过腌臜气,也没有因为银钱的事情伤神过。
如此看来,姐妹两人真说不上哪个过得更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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