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直面的情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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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摩西的梦境之中,重量不会如此真实。不属于自己的温度，从另一人身体传导而来,他温热的呼吸，每一下都与提摩西的呼吸纠缠。即使不睁开眼睛,提摩西也可以轻易感受到他鼻尖上细微的汗珠,在自己的鼻尖上轻轻磨蹭。

交叠的身体,交缠的呼吸,蒸腾的热量,湿润的鼻尖……所有的这一切，都拉扯着提摩西的梦境,让他猛地睁开眼睛，醒了过来。

漂亮得过分的脸,写满了痴迷。他微红的眼角,带着些微颤抖，颤动的眼珠，蒙上一阵雾气。

“大人……”他们的呼吸纠缠在一起,可以轻易感受到另一个人身体里，传过来的热量与渴求。阿尔瓦半阖双眸，微张的嘴唇轻柔吐息。

比起来被压住的提摩西,在他身上的阿尔瓦更加紧张。

阿尔瓦绷紧的肌肉，在微微颤抖。提摩西伸出一只手,自然搭上他的后腰。晨曦透过窗户照亮他的发梢,让他漂亮的红色短发,舒展、摇曳、晃荡、透着些微光亮。

“大人……”阿尔瓦闭上眼,嘴唇即将与提摩西触碰到一起，“呜——？！！！”

暗影行者的动作总是如此迅速准确，但现在，提摩西的动作明显引起他小情人的不满。提摩西捂住了阿尔瓦的嘴，顺势将他推开。

阿尔瓦重心不稳，向后跌坐，脑袋仰过去差点就要撞上床柱之前，又被一双稳重有力的手，给托住后脑勺。

“不要试图袭击我，阿尔瓦。”提摩西说，“永远不要。”

“大人，我可没有袭击你！”阿尔瓦红红的眼角，挑高的眉梢，每个部分都显得不服气，“我只是想要吻你，像情人一样叫醒你，这不是你昨天晚上的吩咐吗？”

晨曦透过单薄衣衫，勾勒出阿尔瓦优美的身体曲线。永不停息的魔法之风，吹动他衬衣的下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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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天色大亮，温莎才将被吹飞的荧光石重新放会它们应该呆的位置。向巨龟亚特兰蒂斯进攻的巨龙们飞了回来，降落的时候，它们的翅膀刮起了强大的气旋。

温莎还没来得及发火，两头巨龙就变换成人形。其中一匹龙竟然是他前几天看见的卡斯帕。当身体巨大的青铜色巨龙落地，变成年轻的小法师时，温莎的心情十分复杂。

他没有选择和他们正面冲突，因为阿尔瓦与提摩西坐在另一匹巨大的黑龙上面。那家伙的身形，像极了温莎只在书籍当中看到过的——黑龙“夜祸”。

温莎选择了更为明智的方式，那就是闭嘴干活。

根据阿尔瓦提供的符文法阵，温莎的团队极快地处理好了在原有法阵上面添加新符文的工作。这做起来并不容易，还好温莎已经有了相当丰富的经验，和令人叹为观止的技术。

就连阿尔瓦在检查时，看见集合上万年符文法师经验和技艺的法阵，也称赞其为艺术品。这并不是单纯的恭维，而是出于对温莎技艺和能力得赞赏。

温莎接收了这种赞赏，并且表现得宠辱不惊。所有人都为他感到高兴，除了站在角落里的金狮子爵大人。

即使是处于同一座城市，莱昂内尔和温莎这几天都鲜少见面，更不要说是说上话了。从高松城借来的圣骑士们对这位长官不甚了解，甚至有些微小的不满，更加让属于钢铁玫瑰骑士团的莱昂内尔气压偏低。

更不要说今天早上，突然有人满城嚷嚷，说温莎有了新的学徒。

这就更加让莱昂内尔的情绪肉眼可见的低落。莱昂内尔看见温莎那副浑身都散发出——生人勿进，名花有主——的信号，根本做不到视而不见。现在，他看着温莎的眼神，冷得可以将任何东西冻伤。

温莎当然也感受到了莱昂内尔的视线，他选择了视而不见。忙碌一个通宵，温莎已经没有力气去思考这些问题。比起来莱昂内尔的小情绪，温莎还有很多大问题要处理。莱昂内尔的那点情绪，不在他的目前要考虑的问题范围之内。

他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走到自己的房间里，又是什么时候睡着躺下。

恍惚之前，他感觉被光芒笼罩。那光芒温暖、柔和，在他身边如同水一般流动。说是看见，还不如说是感受到光芒的涌动。

温莎看见了一处活火山口，似乎是在幽长封闭的洞穴尽头。地面上的石头缝隙之中，流淌着灼热的岩浆。

不管是动物还是植物，都不可能在这样严峻的环境当中生存。这地方与其说是在某处火山口当中，还不如说是在地狱。是的，这里就是充满了烈火与岩浆的地狱。但就是在这样火焰般的地狱，竟然还有影子在移动。

温莎想要仔细看清楚那些影子是什么，他跟随着这些影子一路向前。仔细看看，它们就是影子本身，他们就是传说当中覆盖光明的阴影，暗影之力的化身。

六枚形状各异的影子，六名暗影行者。他们在墙壁和地板之间潜动，向着火山内部的最深处疾驰而去。

温莎很快意识到他看见了什么——这是未来之灵给他的预示。

通往火山内部深处的甬道似乎无限长，似乎永远无法看到尽头。远处传来的微小亮光，似乎永远都在遥不可及的前方。

暗影行者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议。未来之灵几乎都要跟随不上他们前进的脚步，温莎被一股神秘而又强大的力量牵扯着向前，那股力量好像是来自于远处的小小亮光。它有着极为强大的吸引力，将一切事物都往那个中心吸附。

光芒最开始只有一粒沙大小，它微弱的光线，还不如从篝火里迸出的火星。随着暗影行者的靠近，微弱的星星之火变成冲天烈焰。喷发岩浆形成的火舌，疯狂地舔舐岩壁。

他们来到一个活火山口处，在火山口上方，悬挂着一块巨大的石头。如同擂鼓般的巨响从那块石头当中发出，它不时的收缩跳动，让它看上去好似有生命一般。

岩浆和烈焰不断地冲向那块石头，却不曾让它受到任何伤害，反而给它的外表加上一层冒着炽热气息的盔甲外壳。

这就是巨龟亚特兰蒂斯的核心部位——心脏。

岩浆的咆哮和心跳声混合在一起，吵得温莎根本听不清楚暗影行者们在说什么。他们站在怪兽舌头般的突出悬崖边，轮流跳上去攻击那块巨大的石头。

地面疯狂震动，好像醉汉在跳舞。温莎似乎听见了巨兽亚特兰蒂斯的惨叫，从口中回到它的胸腔里。它的岩石心脏在暗影行者们的攻击之下破裂，岩浆般滚烫的鲜血，从无数伤口从争先恐后地喷涌而出。

鲜血让伤口更加恶化，岩浆冲刷着石头般的表面，又用它惊人的热力撕碎外壳。伤口被岩浆撕裂，喷涌出更多的岩浆，如此循环往复，造成不可逆转的恶性循环。

地震更加剧烈了，岩壁纷纷开始坍塌。温莎从未见过如此壮观而又恐怖的画面，扑簌簌掉落的岩石和岩浆一同落入火山口下面的熔炉。

大量的高温水蒸气冲天而起，一片白色迷雾当中，穹顶上的石块如同利剑般掉落。怪物的舌头轰然崩塌，暗影行者们还在上面。

温莎本能地想要喊出声，可他还在梦里，根本无法发出任何声音。接下来，温莎熟悉的光芒笼罩了暗影行者们——那是由符文传送阵发出来的光。

暗影行者脖子上的项链也在发光，从光芒的颜色和符文的图案看来——是温莎早上做好的那个反向召唤法阵。被反向召唤的暗影行者们逐渐消失，而其中一名年轻女士的项链却不怎么走运了。

她意外地被下坠的钟乳石块砸到了项链，根据温莎的判断，她的项链肯定已经失去了功效，变得不再发光。破碎的项链从她脖子上滑落，不可阻拦地掉进了岩浆。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提摩西解下来自己的项链，挂到她的脖子上。

如果还有其他人看见，那么他们真应该看看此时刺客们脸上的表情。每个人在一瞬间都做出了忠于自己内心的反应，每个人都不尽相同。

他们大喊着提摩西的名号“天启钢牙”，却无法对他进行施救。事实上，反向召唤魔法就在提摩西把项链给了那位女士之后立即启动，即使是暗影六匕也没有办法阻止事情的发生。提摩西就这样平静地下坠，他闭上双眼，与顶上喷涌的岩浆以及坠落的石块一起，掉入烈火深渊。

温莎猛地惊醒过来，浑身好像从水里捞出来一般。坐在他身边的年轻人，是他刚刚收的学徒杰弗瑞·朗费罗。

“你醒来了，老师。”杰弗瑞·朗费罗快活地说，“刚刚你在惨叫，可把我给吓坏啦！我怎么摇动你，你都没反应，依旧挺着身体大喊。可真的是吓死我啦！请原谅我的对你的冒犯，可是时间不早了，郎巴星乔舒亚在找你呢！你确定没事吗？”

温莎扶着额头，平缓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我没事，”温莎抹掉额头上的冷汗，下床蹬上便鞋，“我确定我没事。”他在床沿静坐了好大一会儿，才让怦怦乱跳的心脏平复下来，“乔舒亚他们在哪儿？”

“在空港呢！”杰弗瑞·朗费罗说，“暗影行者们也在，都在等你去开启传送门，把他们送到巨龟亚特兰蒂斯背上呢！”

“不，不对。”温莎起身披上斗篷，对年轻的学徒说，“如果你要我和学习，那么你至少应该有一点符文学的底子。你连传送法阵和召唤法阵都分辨不出来吗？空港中央的那个东西，可不是传送法阵。”

杰弗瑞·朗费罗吐了吐舌头，微微耸肩：“可是其他地方是传送法阵啊。”

温莎没有空在这里教学生，他冲着杰弗瑞·朗费罗打了个手势，示意年轻学徒让开。“等我有了空闲，我再来教你它们之前你的区别。”温莎说，“你送完信之后，还有其他事情吗？”

杰弗瑞·朗费罗摇了摇脑袋，脸上满是愧疚之情。是啊，现在朱诺斯城严重缺乏人手。在大家都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他竟然无事可做。这不禁是一种浪费，更是对他能力的否定。

“我这里有一件事情，你立即去办。”温莎快步走到抄写台前，略微思衬片刻，提笔留下一串清秀的字迹。

轻轻将墨汁吹干，再盖上自己的徽章。温莎叠好纸条递给杰弗瑞·朗费罗。“这些魔法材料很重要，我希望你能够尽快弄到。”他飞快地交代，“弄全之后，你把它们全部送到我的手里，一样都不能少，明白了吗？”

“是的，老师！”接到任务的年轻双手接过纸条，对着温莎随便行了个礼，“我一定办到，我这就去。”

“去吧。”温莎说，“我会在空港等你。”

和杰弗瑞·朗费罗说完话，温莎尽快赶到了空港。水滴学会将朱诺斯城调整到和海平面很接近的地方，温莎到达的时候，圣骑士们已经在朱诺斯城和亚特兰蒂斯大陆之间架起三座攻城用的临时桥梁。

桥梁是用攻城木梯搭建而成，接住魔法的力量加固。法师们正忙着对桥梁施法，以便让圣骑士们排队通过。

圣骑士们登陆战已经到了尾声，温莎站在空港得位置，能够清楚地看见圣骑士们在亚特兰蒂斯集结。莱昂内尔在下面整肃部队，似乎在发表什么演讲。高文和兰德尔则站在他身边。

兰德尔作为钢铁玫瑰骑士团的团长，将这次行动指挥官的位置给了莱昂内尔。想也知道因为那些圣骑士是圣石骑士团的人。

他们可不会拿自己人来冒险，想到这里，温莎就觉得内心一阵厌恶。

今天的海风尤其狂暴，好像下一秒倾盆大雨就会随着狂风巨浪倾泻而下。温莎站在空港的边缘位置，任由海风吹乱他的头发，吹得他的斗篷猎猎作响。

原本和暗影行者们在一起的阿尔瓦走到温莎身边，叫了他好几声，他才反应过来。

“啊，抱歉。”温莎把乱发撩到耳后，对阿尔瓦的态度不咸不淡，“我没听见。”

“你怎么了？”阿尔瓦瞥了一眼在亚特兰蒂斯集结的队伍，圣骑士们训练有素，排列整齐得像一个个小方块，“很担心吗？”

“是的，我很担心。”温莎转头直视阿尔瓦的双眼，一字一顿地说，“我，看见了。”

“什么？”阿尔瓦的脸拉了下来，他们神情严肃的对视，让彼此都明白情况不太乐观，“希望不是什么坏消息。你是看见了未来之灵给你的预示吗？”

温莎将他刚刚在梦境当中看见的景象给阿尔瓦粗略讲过一遍。末了他又补充说：“未来之灵展示的东西，不一定会实现。”他目光落在正在集结的圣骑士部队上，想起来他那个吃黄桃李子的梦境，“或许那时那个不会实现的未来。”

在温莎讲述未来之灵展示的梦境时，阿尔瓦一直都眉头紧皱，沉默不语。很明显这样的景象对于他来说，有些难以接受。温莎可以感觉得到低落的心情，也可以从他难受的表情猜出来，提摩西是阿尔瓦最在乎的人。

“我不那样认为。”阿尔瓦缓慢地开口，显得有些犹豫，“不过，我认为——未来并非不可改变。而且只言片语，一些片段画面，很容易让我们步入断章取义的歧途……”

“我让我的新学徒——杰弗瑞·朗费罗去买材料，”温莎环视一圈周围，看见每一名暗影行者脖子上都戴着的项链，“在他们出发之前，我们可以做最后的调整。等那孩子拿过来材料，我们可以改变后备策略。”

阿尔瓦什么都没说，只是微微点头表示同意。

温莎为暗影行者里面唯一的女士——被称作“战争雷霆”的年轻女士检查了一番项链。项链是由瑟金制成，柔韧而又坚固。就算是拿专用首饰钳，也很难将链条剪断。更不要说，项链上面还有加固符文支持。

如果温莎猜测得没错，这东西应该是出自专业提里安法师协会的魔法工匠之手。温莎开始有些怀疑自己所看到的，是不是正如阿尔瓦说的那样，犯了“断章取义”的错误。

既然项链没什么问题，温莎也没有去更换它的必要。而且温莎也没有替换这项链的材料。他只能对她提议说：“你最好把项链塞进衣服里。”

当然，温莎没有把在未来之灵那里看见的事情告诉他们，因为他认为阿尔瓦如果觉得有必要说，那么阿尔瓦一定会说。

“什么？”战争雷霆摊开双手，不解地瞪着温莎，“为什么？这金属家伙塞进衣服里？会影响我行动的！”

“至少它不会掉。”温莎温和而又平静地地对她劝导，“要是项链断掉……咳……或者是从你脖子上掉了出去，我不能保证还能够把你们给传送回来。”

阿尔瓦站在提摩西身边，欲言又止好久，才开口说：“大人，如果你……这次，去了之后不能再回来，怎么办？”

“如果我能不回来……”提摩西淡然地回答，冰冷的浅灰色眼睛看向阿尔瓦时，竟然溢出些许温柔来，“那我就不回来。而你，可以忘了我。”

阿尔瓦低下头，用力咬住下唇。海面的狂风吹乱他的红发，覆盖了他的面孔。

“好！”他用力地吐出一口气，抬起脸来时，已经变得坚定而又决绝，“牛顿大法师！准备传送！目标——亚特兰蒂斯！”

圣骑士们早已离开登陆地点，从巨龟亚特兰蒂斯的背部缝隙之中，涌出许许多多岩浆生物。它们看上去好似从地狱深渊裂隙之中爬行而出，活生生的恐怖噩梦就这样撞入温莎的眼帘。

圣骑士们无所畏惧，即使是面对这些高温恐怖的怪物。他们的展现出过人的技艺与勇气，使得战线不断地推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