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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家不仅自己愉快的吃着油条,还吩咐:“拿一根给他。”
秦桧受宠若惊,一直以来都觉得官家对自己有些厌烦,不明白哪里做错了,种了进士之后授官比别人晚,见驾时也曾经排在其他官员之后,那是种很微妙的感觉。现在得到了宫中,官家亲手所制的美食,还是新品,哪怕只是形状上有些变化,也足以证明之前所想,是自己胡乱猜疑君上。“多谢官家厚赐。”
林玄礼继续啃油条,和面时搁了点盐和五香粉,吃起来香喷喷:“你想出使哪个国家?阿拉伯还是罗马?”
“官家。这两个国家,相互征战已有二十年之久,阿拉伯先来买火器,随即是罗马来买,臣担心他们总有一天会和睦共处,到那时一算账,他们国库空虚,多年的赋税都在大宋府库之中。故而臣此次出使,有三个目的。第一,臣想亲眼看一看这万里之遥,究竟有多远,沿途国家是否顺服大宋。第二,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臣想看看这为邻的两国,是否绝无协调一致的可能性,还是将来有可能通过联姻、结盟和睦共处。第三,他们现在可谓愚昧无知,官家派人教导他们学习孔孟之道,他们若是学会了王道之术,恐怕也不甘心臣服于大宋,他们若学会了大宋的造船术、蒸汽机、火器,更会为祸一方。”
林玄礼颔首:“不错。大宋需要了解这两个国家。让中书省拟旨,封为副使。”秦桧是应该去做事,他只有做事才能犯错,只有犯错才能……嘿嘿嘿。他妈的,北宋六贼全都被按下去了,唯独这厮被人反复保举,我也不能说我以貌取人——平心而论丫还长得还行。
瞥了一眼高蜜,高蜜还是很可靠,他怕我,而且他想要名要钱,权力欲倒是不强。
正使高蜜在旁边得意洋洋,或许官家用童贯和其他宦官镇守各地,但在远航出海这件事上,只有自己。
秦桧谢恩而去,打算遵照官家的吩咐,仔细看看这世界上种种奇异之事。
官家又问:“张邦昌,你一言不发,又有什么事呢?”
张邦昌道:“臣有两件事要请官家预览,一件就是秦桧所说之事,还有一件则是…臣请官家抑内宦。”
林玄礼差异的扬眉:“这话从何说起?”
张邦昌心知这件事得罪人,还是得说,徐绩上了年纪,临致仕之前何必让他得罪宦官呢:“官家容禀,大宋各地港口,市舶司的市舶使,都由宫中宦官担任。”
出海贸易的船只、人员、货物,都要呈报市舶司审批,领取允许出海的“公凭”方可出海。每艘船的公凭,开列船员的姓名和职务。
商船到达我国港口必先报告市舶司,由他派人上船检查,征收其货物的1/10作为进口税收,叫抽分。抽取的货物解送京城上交国库叫抽解,抽解是重要财政税收。规定十种货物为禁榷物,即玳瑁、象牙、犀角、宾铁、皮、珊瑚、玛瑙、乳香、紫矿、鍮〔tou偷,即黄铜〕石。全部由市舶机构收购,其他货物也收买一部分,
林玄礼点了点头:“是啊,此乃祖制。我特意选了识文断字,学了孔孟之道的宦官前往赴任。”
张邦昌从袖子里掏出一份奏本:“海商拜在宦官门下为义子,十船货物,有三船是给‘义父’的贺礼,十万贯的货物,只报五万贯就敢通关,若有人不从,鲜货扣留半个月,干货扣留到梅雨季节也是寻常事,非要压着海商低头上门赔罪不可。市舶司中人敢怒而不敢言,有道是光棍不斗势力,不敢向朝廷禀报。
最近半年来,巡按御史捕风捉影的禀报此事,一个月前,有海商不甘心被市舶使胁迫着要收为义子,又有海外占山为王的宋江等人,假扮商人,携带巨资回大宋探亲,为市舶使设宴逼迫,其人性烈如火,烧毁了市舶司官邸逃走。
官家,在账面上,市舶司的税收连年上扬,实际上这是被贪污后的结果。市舶使隐退改任宫观使的,就将宫观修建的恢弘壮丽,大肆采买容貌俏丽的少男少女剃度为僧尼道冠服侍作用,或是告老还乡,顷刻间家财巨万,富甲一方,孝子贤孙能从东城排到西城外。”
林玄礼:[我压一百两,放火这件事这肯定是李逵干的。宋江真是永远都忘不了占山为王呢。]
[这里也不一定是水浒宇宙啊,我寻思我在阳谷县清河县的吏员名单上都没看到武松,还想跟他打一场,河北也没有玉麒麟卢俊义。但有一个叫林冲的禁军教头……枪棒功夫我试过,确实不错,老婆长得也很好看。可是在宋江身边没听说有吴用,我还想找茬杀了吴用呢。奇奇怪怪的记忆,历史上宋江三十六友都有谁啊。]
官家沉思了好一会,翻开奏本看了许多详细的口供、实际案例,以及数据对比,捻着胡子道:“朕倒不觉得意外,早该有此事。哪里有权力,哪里就有贪污受贿。以往没有人禀报,也不能没来由的怀疑他们。既然这证据确凿,派人去详细调查此事。”
在垂拱殿内跟着官家,今日值班的宦官们都肃穆起来,唯恐官家觉得他们和这些外任的宦官有所勾结。心里也个个都在羡慕那些肥缺。
林玄礼很快就想起一个人:“让大学士宇文虚中去调查此事,此人忠直可用,朕对他一向是推心置腹,正要找机会重用他。”
张邦昌仔细想了想,宇文虚中这个人的才能道德两方面确实优秀,又举荐了另外两个以忠直刚硬而著称的官员。
林玄礼又拈起一根油条:“召宗泽进宫,朕要他带兵坐镇东南几路,统帅八万兵马,以防不测。拟旨,张叔夜坐镇江南,他要协助调查。”
给宗泽几个先斩后奏的名额,不一定镇压得住他们的野心,先逼反,再杀掉,刚刚好。
张邦昌大惊:“官家?”官家觉得内宦也会谋反?
童贯高蜜扑通扑通就跪下了:“官家,阉人只有父母,没有儿孙,岂敢有谋反之意。”
“有权了弄钱,有了钱弄权,上下勾结沆瀣一气,或许还有火器大案包藏在其中。没说你们俩,你俩收养抱养的孤儿、族侄十几个,滚开,别在这儿装可怜。”林玄礼笑的和和气气,一点都不动怒:“有备无患,派他前去,最起码可以保护好宇文虚中。”
此事议了四个时辰,从上午议到入夜时分,都议定了。
林玄礼晃晃悠悠背着手回寝宫,王繁英闭关十天,今日出关,官家终于不用睡书房了。
吃了点清清淡淡,低糖低脂的粗粮发糕、荠菜馄饨作为夜宵,鲜蚕豆瓣打个汤喝起来很美味。
早些年保持身材为了激发皇后的‘口腹之欲’,近年来保持习武、少饮酒、饮食清淡——吃一顿油条第二天一滴油都不吃来调节,纯粹是为了多活两年,死的体面一点。
宋代历代皇帝都有高血压脑血管病遗传基因,又集体肥胖嗜酒,热爱油腻重口味的下酒菜,刨去第一位的神秘死因不提,后面的都有中风症状,以及突发脑血管类似于脑梗的问题,譬如突然就不能说话,只能点头摇头,直到死亡。
只有六哥不是,六哥是吐血……
林玄礼:“英英,你说这一个人的命运,真是全凭国运依托。国家强大时,这个人不一定能活好,但是国家衰亡时,个人一定完犊子。”
王繁英肆无忌惮的呱唧呱唧吃油条,还在鱼丸汤里泡一泡:“何出此言?”
帝后吃饭时通常屏退左右,免得说话不方便。
林玄礼:“张邦昌这个人,原本会被金国抓住,逼迫建立齐国,取而代之,他虽然不愿意,一直坚守臣节臣礼,也只是战战兢兢的等死。宇文虚中呢,更惨一点,出使金国被扣下了,留任官员,他想当个间谍,给宋朝传递消息,又被秦桧出卖,想要带兵袭击金主,结果也被人出卖,全家被斩。”
王繁英淡定的点点头:“山河破碎时,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忠臣孝子尸横遍野,并不意外。百年苦乐由他人。不独人间夫与妻,近代君臣亦如此。君不见左纳言,右纳史,朝承恩,暮赐死。”
林玄礼惆怅许久,惆怅的夹了她两个鱼丸子吃:“古今中外,国家兴衰总由皇帝用人信人来决定。你说这三千大千世界之中,有没有意外?”
王繁英想了想:“有。有两个世界不同。有一个世界能保存人的灵魂,他们圣王贤哲的灵魂会保存在一个永远纯粹无污染的神器中,每当国家产生偏移扭动时,人们生活的痛苦又焦虑,互相攻讦互相仇恨时,这些灵魂就会苏醒过来,了解当前世界,然后指出问题。”
林玄礼有气无力:“好妙的法子。”
王繁英又说:“还有另一个世界,那里的原住民天性善良,热爱旅行和分享,崇尚天然的一切,以自私自利和占别人便宜为耻辱。不需要战争,也就没有族群”
“没什么可说的,教不出来,睡觉吧。”
……
张叔夜张经略经常临海登高,眺望山的那边,海的那边——根本不知道有什么。
大宋有最先进的罗盘,罗盘在海外都可以卖的很贵,还有积累的牵星术、地文、潮流、季风等航海知识,升伏的桅杆,密封舱技术,举世无双的造船工业。
普通的海舶称为‘客舟,’长十余丈,深三丈,阔二丈五尺,可载二千斛粟。
神宗时建造的凌虚致远安济神舟、灵飞顺济神舟,巍如山岳,浮动波上,锦帆鹢首,屈服蛟螭。但这大船在官家三年前新建的大海舶‘太平神舟’旁边,互相比较时,就仿佛是壮汉和他年老岣嵝的老父亲一样。
官家自登基以来,一直派人探索海的另一端究竟有什么,民间和学界为了地圆说和地平说的争论不休,或许太平神舟能带回答案和官家期待多年的神树,或许这艘神舟如同徐福出海,一去不回头。
张叔夜凝视远方许久,海上隐约浮现出海市蜃楼,崇山峻岭、宫观坐落其中,不知道是何方仙境。
反正他下了山就得写奏本,禀报这个海市蜃楼奇景。
……
年轻一代的武将凭借各地平乱、镇压豪强逐渐积累军功,虽然没有军功也能熬资历升职,但有了资历才有可能在大型军事行动中担当重任。
韩世忠已经与淮阳郡主成婚,被其他人羡慕嫉妒恨的称为郡马都尉,不肯称呼他本身的虚衔或官职。不知情的人以为这是官家乱点鸳鸯谱的赐婚,知情者都知道,梁郡主跟在官家身边见了他数次,也有问答和在茶房中的私下见面——更令人嫉妒了。韩世忠虽然相貌堂堂,高大魁梧,却也不是公认的美男子,有不少人自认比他合适,京中官员都觉得自家儿子错失良机。
夫妻俩在驻守的地方纵马,行围打猎,练兵屯田,开垦梯田,每到一个驻地,就开始试着引进新的农作物。
岳飞呼朋引伴痛饮美酒,酒后雪白的面庞醉的通红,提笔写了许多‘早生二十年我也能追随官家御驾亲征’、‘想和某人一起纵马沙场’、‘惭愧,从来没试过开拓边境的滋味,我想那一定很美好’的词。
他的词写的太好,有贺铸的《六州歌头·少年侠气》的傲骨,豪放词和婉约词都将分寸把握的恰如其分。贺铸个性刚强正直,总是被官家派去调查地方上的事件,官职虽然因为貌丑而不高,倒也算平淡安然,夫妻和美,六州歌头又成了官家爱听的词曲之一,也算很有体面。
自从贺铸去后,文坛都觉得岳飞这个武夫有一点贺三愁遗风,气的他们奋起直追。
官家对着文坛争锋关注了半年多,亲自盖棺定论:“还是岳飞写得好。武…呜呼~赐十坛给他。”
刘錡对此没什么看法,默默修城墙修路,屯田,仓库里粮食攒够了许多,就拿出来格外分给士兵们的家眷。
京城内外好勇斗狠的‘游侠儿’逐渐增多,开封府进行了几轮严打,仍有许多人不知悔改。
官家下诏:“朕许给天下百姓十年休养生息,现如今时间已到,百姓们修养好了,朕准备发兵平定西方,打通与波斯、阿拉伯之间的商路。”
文武群臣并无一人反对,西夏就是该打,直到灭国才算完,李乾顺近些年来安分守己,恪守臣节——但他打吐蕃诸部,吐蕃诸部虽然不服从大宋、前些年不为大宋驱使,但那些小可汗名义上受了大宋的官职,领了大宋的俸禄,就算是大宋的部众。
西夏、吐蕃、大理这三个排列整齐的国家,都在目标之中。
李乾顺从十几岁摆脱了梁太后,准备执掌大权,壮大西夏,信心满满的忙忙碌碌二十年年,如今人到中年,西夏的局势只是勉强支撑,被大宋步步紧逼、时常压迫,距离壮大国家,一举成为雄霸西边的强国,有天地之隔。
他觉得赵官家是个明君,时常拈香祷告,希望赵官家人到中年得意自满,成为一个放浪形骸沉溺酒色的昏君,很可惜迄今没能成功。
但李乾顺还是没放弃,虽然希望渺茫,他依旧尽全力做好西夏王能做到的任何事。
大宋雄兵三十万,准备全面向西线用兵。对市舶使开刀,基本上挤出了供两年战争所需的增设军费,这巨大的数目令官家气急败坏,大动肝火。
现在已是户部、御史台、刑部三个衙门互不干扰的监视这全国各地的官员,尤其是与赋税有关的部门,偏偏出了这么大的错。不需要再增加监管部门,是市舶使做假账的技艺太精细,政事堂查总账时只看着连年进出口关税收入稳固增长,就满足了。
……
金国境内的奸细们,认真努力的挑拨离间、散步关于粘罕的谣言。
金国派到大宋境内的奸细也卓有成效,获取了一些商业、农业和军事的机密。令金国肥沃的黑土地上,长着大个儿大玉米,肥硕甜美的地瓜,又窃取了蒸馏酒的工艺,开始蒸制地瓜烧,高价通过榷场卖回来。
很可惜,斡鲁补和丞相之间的传言沸沸扬扬,二人始终是君臣不疑,不上当,不听信谣言,坚决不让邪恶的境外势力得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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