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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住宿的时候,为了省钱要二人合宿——当然不只是为了省钱。“你们俩谁和李福一起睡,别让他半夜跑了。”

二人争先恐后,都想告诉李福要主动带路,带着郡王兜圈子,等京城里追上。

当然如果李福要半夜三更跑去偷偷报官,他们也乐见其成。

林玄礼:“别吵了,你俩猜拳吧。赢的和李福一个屋。”

这只是路边的小店,缺少柴薪,没有温热的洗澡水,要擦汗只能用缸里的井水。

打开保母准备的换洗包包,里面有毛巾和牙刷牙粉,拿毛巾沾水擦了擦汗。

童贯出去倒水时开着门,隐约听人用方言议论:“好白一肥羊。”

“比小娘们还白。”

“准是个有钱人,干他一票?”

“寻思寻思。我看他肯定没少带银子。就这几条朴刀,还有肥马,就是京城里的好东西。”

他也不吭声,泼了水就回屋。

高蜜揪着李福:“你还不快走,趁夜色回去,到京城找府尹禀报这件事,将来少不了你的好处。”

李福腿都软了:“小人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的孩子,可不敢得罪郡王啊!你怎么不去呢?”

“放你娘的屁,你娘今年才五十五,她亲口说的!你大儿子十五,小女儿十三,最小的儿子也八岁了,我们刚去过你家。”高蜜叹了口气:“这些贵人啊,犯了什么重罪也就是贬官流放,我们这些做仆役的不一样,挨骂受累且不说,问罪也是先拿我们问罪。”

李福心说:懂了,这事儿真是得罪郡王。但凡你说你要去,我就抢着去。你们这些死阉人最会躲事情捞好处。

林玄礼指挥童贯:“你拿屋里的杯子搁在窗口,拿凳子横在门口,对,上了门闩我也不放心。明天你问问哪有卖斗笠的,买几个。幸好今天是阴天。”晒黑都不是事儿,就怕晒伤,那很痛的,现在又没有芦荟胶可以用。

童贯笑道:“这还不简单,我看店家就会编斗笠,小人这就去问问,他们夜里加把劲,明早上就有得用了。”

早早上床睡觉,以便早些出发,避开太阳最毒的时候。

住的是上房,比别的屋子干净又大。但这路边小店实在没法讲究,隔壁响起如雷霆般的打呼噜磨牙放屁声,呼噜声震天动地,磨牙声叫人怀疑这家伙还剩多少牙,放屁声好点,就是有点像二踢脚。

这谁睡得着啊:“童贯,这房子也太不隔音了。”

童贯一脸迷茫完全不知道什么叫隔音的房子,大人物的住所处保持安静,靠的是够大、够空旷、再加上所有仆役轻手轻脚小声说话。

随声附和:“是啊,郎君觉得恶心么?刚刚我还听见有人想抢劫您呢。你看天都黑了,城门也关了,宫门也宵禁了。您常跟我们说官家宽容重情,对先帝的、自己的旧人全都厚待。孟皇后那样刻薄无礼,他都不降罪,对您又那样宽厚。现在您音讯全无,您让他今晚上怎么能睡得好呢。您还说担心他的身体呢,这一夜睡不好就够伤身了。官家身边总共才有几个亲信可靠的人?您是其中最大的一个。您这么一跑,叫官家心里头得怎么想?”看起来郡王不在意前程,因为郡王也没什么前程可言

林玄礼微微叹息:“闭嘴!睡觉。”[六哥心胸宽大,孟眉娘做的那么过分,他都能宽容过去,何况我和他感情更好一点。]

[现在这么干,倒是有点仗着感情好,越亲越伤人的那个样子,这样是真不好,等我解甲归田之后还是回归本行,给他每天三顿好好进补。]

[礼子,感情方面的事到此为止,咱们得想想接下来的事。六哥不傻,肯定一两天就能反应过来,知道我不是去杭州了,他如果派人传信,比我的速度更快。画像不足为虑,现在的画像准确度太低,抓人都很难抓到。但身高容貌能写成文字版用来抓人。唔,像我这种允文允武的汴梁城顶级美少年不是很多,真容易暴露。]

思来想去,忘记了耳畔嘈杂的声音,不知不觉睡着了。

……

赵煦和章惇商议了一番,决意这件事在内不需要隐匿,可以让天下百姓都知道,以此彰显当今官家一心筹备武备,宫中内外一片尚武精神。对外只需要行文各经略安抚使(地方最高军政长官)盯着点这样的人,但是也不急于把他抓了送回来,以免影响边军士气。

大宋对西夏的战争频繁失败,如果急于吧偷溜出去的弟弟抓回来,倒像是怕他一起全军覆没,消息传到军中,虽然抓他回家合情合理,但不能鼓舞人。

并非不抓他回来,行文各经略相公时叫他们找个借口,派这个‘京城来的年轻人’回京城送奏报或俘虏去,嘿。

皇家无小事,就连孟眉娘叫人拉刘清菁的椅子这种事,都要大事化小,做出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不能被天下人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这件事也是一样。

章惇提出大胆建议:“倘若要鼓舞士气,劝勉士卒用命,激励游民参军,可以说官家胜券在握,故而派赵佶前往暗中观战,为将士们表功。”

这话一出,那些因为不能撒谎憋得乱蹦的百姓还不拼命逃过去,博一个封妻荫子。虽然赵佶在谋废高娘娘的事上首尾两端,对不起我,从兵法上来说,他倒是可以一用。

我知道百姓们现在有点道路以目,但这样很好,有在街头巷尾闲磕牙的时间,不如好好种地,都闭嘴,传闲话嚼舌头传谣造谣非遗朝廷不让说,就不会说话了

赵煦摇摇头:“我用章楶,将边军托付给他,并无疑心。就算是有疑虑,也没有让弟弟深入险境暗中监视他的道理。”

而且这样就等于说他是个官员,有权利。那违背祖训了。虽然违背也没什么,但这小混蛋刚不辞而别,现在我还给他善后,还给他好处,还为他违背祖制,美得他!

章惇想到这个和自己出了五服的本家,充满期待和信心。也知道官家不想从严从重的处理这件事,此事可大可小,往大了说有不臣之心,往小了说就是未成年淘气。笑道:“官家圣明烛照。至于郡王不奉诏、没有任命、没有受官家差派,擅自出京这件事,御史台势必弹劾他。”

现在整个朝廷中没有异己,上下一心,御史中丞也是我的人,但御史台每个月的工作项目还在,得干。

赵煦微微往后靠了靠,笑道:“好好弹劾他,将来装几箱子,让他自己都读一遍。卿家去吧。”

章惇也不想在这件事上浪费太多时间,十一郎离家出走对他来说微不足道,再拜退下。

王南陔又被传进屋,被官家询问。他坦诚:“依罪臣看来,赵佶在最近这一个月来,确实有些古怪的行为。”

赵煦面沉似水:“嗯?”

王南陔:“启禀官家,赵佶过去不沉迷打猎,浅尝辄止,打够了两三只野鸡、四五只野兔,够吃了就回去仔细料理。最近这一个月以来,反而频频打猎,还彻夜不归。又突然对兵法地图置之不理。以往蹴鞠时,如果有美貌少女来看,他会频频走神关注美女,最近一个月心无旁骛。”

赵煦:“……你不觉情况反常么?”

王南陔真不觉得,如实说:“官家,赵佶除了烹饪这最反常一项之外,还在学习草药、机关器械、稗官野史。对其他郡王喜好的诗词歌赋,斗鸡斗狗斗蛐蛐,打牌,观赏歌舞杂剧倒不是十分感兴趣。”

他一直都是个很反常的郡王。别人都逃课去看戏。

又传王繁英进殿回话。

王南陔出去时低眉顺目,感觉自己处于失业边缘。

御侍低声说:“官家,宫门使提醒说,还有一刻钟宫门就得落锁了。”不论皇帝的权利有多大,宫禁是绝对不能推辞,宫外的人也不能留宿宫中。

赵煦派人去传她时,还以为她会跟着私奔走了,没想到还在京城里

。等她下拜起身时,上下一打量,看她一副……壮实可靠的样子,和宫中这些纤细娇美的女子大不相同。“佶儿常和朕说,说你能掐会算,能预测过去未来,祸福吉凶。他此次出行前,找你算过了?”

王繁英心说赵佶害我:“启奏官家,赵佶跟对臣女炫耀说,他要做一件石破天惊,名垂青史的事。臣女细问究竟是什么事,他不肯说,还要我自己算。”所以到底是什么事?都守口如瓶。

听起来很有情趣。“你卜算的结果如何?”

王繁英根本没算,就等着吃新菜。谨慎的想了想,往上看又违法,这来不及占卜时察言观色往下蒙有点难。但要算的这个人自己了解就不难:“臣女算出来利在西北。有惊无险。扶乩时得诗四句,金鼎神仙隐,铜壶昼夜倾。不如早立德,万古有其名。”

诗很简单,没有谜语,不用怎么解释,就是有人想要名垂青史。

官家略有点失望,本想让她算算归期,又觉得她不是很可靠,我有更可靠的道人可问。现在先去让刘清菁安慰我一会。

赶在宫禁之前全都离宫,王繁英上车之后,开始掐指起课,拿六壬算这件事的起因和经过结果。算来算去失去耐心,不如直接凭借头脑分析。

十一郎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他非常亢奋+不需要我帮忙出主意=???

这答案太清晰明确了,现在自己如果不去边关,感觉会错过什么大好事,如果去了,也有许多不良的后果。

……

章惇没召集门客,而是请枢密使曾布、户部尚书蔡京、御史中丞邢恕、开封府尹等人来家里开会。他换了便服,清清爽爽的穿了一件白绢道袍,简述了皇子离家出走的事。

曾布:“遂宁郡王所行多无礼。”他和我夫人相谈甚欢,但对我有点冷淡。我哥哥可是曾巩,我从小跟他学习,难道文采还不如一妇人吗?

蔡京却附和章惇:“此事仍需三思。”

蔡卞此时出使辽国去了。

章惇在回家路上就想好了,这是一个沉重打击赵佶的好机会,但疏不间亲,我提议追废宣仁高后和废孟后,都是官家心里想的。十一郎则不同,恐怕官家以为我要离间骨肉至亲,官家自己都不恼,又气又无奈又想笑:“老夫唯愿天下人尽其才,物尽其用。十一郎这位郡王,你我看来是个尊贵的麻烦。兵家,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到了用兵如神的人手里,必然有奇用,想不出来。或诱敌深入,或振奋人心,或是安排去威慑友军,必有大用。

安排了一下,枢密使主管军事,要负责发公文给经略安抚使。御史中丞回去之后带队弹劾他。开封府尹就不用干什么,知晓一下出了什么事即可。

又激情四射的谈起盐钞法。改革!劝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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