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第七十三章 因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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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嫣走出永平府公堂大门,才发现已近傍晚时分了，夕阳橘黄色的余晖洒在身上，让人感到温暖静谧。

柳嫣长出了一口气，她终于为小柳嫣报了仇。

身后走出来的是杜仲：“阿嫣,走,我带你从后门进府衙，我再给你瞧瞧身上的毒！”

柳嫣点头,她作为原告,必须从正门出来，要是直接从公堂后门进府衙，就太不合规矩了。

永平府的府衙是一大片的建筑群,从正门到后面要绕一大圈穿过几条街巷。

杜仲贴心的问道：“阿嫣,要不找个轿子抬你吧！”

柳嫣笑着摇头：“不用,走一走活动活动也好，不过能找个地方先吃一口饭吗？”

精神一放松,才想起来她竟然快一天没有吃饭了,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杜仲忙笑道：“那边就有一条小食街,我带你去！”

又吩咐身边的小药童：“你去叫穆大人,说我带阿嫣去老李家吃面去了,让他也过来！”

柳嫣和杜仲说说笑笑的去了小食街，一到那里,就见街面两旁，是卖什么吃的都有，看得柳嫣更觉得饥肠辘辘。

杜仲熟门熟路将柳嫣带到一个面摊前，笑着对摊主道：“给我来两大碗牛肉面！”

只等了不到片刻，摊主手脚麻利的便端上两碗面，柳嫣拿着筷子急不可待的夹了一大口,真是太好吃了，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柳嫣正专心的吃面，就听到一阵喧哗，她抬头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面摊前竟然围了一群人，有男有女，正指着她议论纷纷。

其中一名四十多岁的妇人见柳嫣望了过来，忽然大声道：“诶呦，还有脸坐在这吃面呢，这贱人真是脸皮厚！”

“是呀！”旁边的人搭话道：“要是我呀，就找一个小树林吊死算了！”

“对呀，真是太不要脸了，听说啊，被那男人把身子都全给看了，听说还订过三次亲呢！”

“对呀，还贪图富贵，要给有钱人家主动当妾，真是丢死脸了！”

柳嫣心一沉，她担心的事果然发生了，她成了这些三姑六婆的谈资，成了她们眼中的坏女人。

旁边的杜仲气得站起身：“你们胡说八道什么呢，刚才衙门都已经判了，是坏人作恶，与她无关的！”

“什么叫与她无关？那坏人怎么不去找别人啊，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定是她行为不检点，说不定还是她勾引的！”

“对呀，这种嫁了三回的水性杨花的女人什么不要脸的事干不出来！”

“诶哟，你看这男的气得，这不会又是她的奸、夫吧！”

“对呀，一定是她的奸夫，你看还在这亲热的一起吃面，好人家的女孩哪能这样不讲规矩！”

“对呀！一定是奸、夫淫、妇，还敢在这坐着，不怕脏了我们的地，还不快滚！”

“对，快滚！”人群中也不知是何人，扔出了一块烂菜叶子，砸到了柳嫣的头上。

杜仲大急：“阿嫣，你没事吧！”

柳嫣轻声道：“没事，我们快走吧！”

对方人多，她和杜仲再待下去恐怕会吃亏。

柳嫣和杜仲站起来就走，人群就有人喊道：“这奸、夫淫、妇要走，打他们！”

烂菜叶子、臭鸡蛋、石头、草灰纷纷向柳嫣身上砸来。

柳嫣头被一枚鸡蛋砸中头，蛋清顺着额角流了下来。

杜仲急得顾不得什么，拽了柳嫣的袖口就跑。

就听又有人喊：“奸、夫淫、妇要跑了，快拦住他们，打呀！”

柳嫣就见小食街的另一边出口，也转出一群人来，手里还拿着扁担、棍棒等物，向柳嫣二人扑了过来。

这件事绝对不简单，可是她该如何脱困呢？

柳嫣看着前后逼近的人群，心中也是大急。

就在这时，她只觉得眼前一黑，一件衣服盖在了她的头顶，挡住了仍在她头上的杂物。

然后就听穆廷大声说道：“官差在此，你们还不赶快退后！”

“官差？什么官差？这不是刚才公堂上说的淫、妇的第二个未婚夫婿吗？”

“诶哟，这淫妇一定是狐、狸、精变的，这男人被带了绿帽子还护着她！”

“哈哈，许是这淫、妇床上功夫好吧，要不这男人怎么这么喜欢带绿帽子！”

柳嫣的心一痛，这些人说她无所谓，可是穆廷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他为了保家卫民，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可这些被他保护过的人却如此谩骂侮辱他，这样他该如何承受。

“不管了，这三人都是奸、夫、淫、妇，大家一起上去打啊！”

就听穆廷大喝一声：“你们如果再不住手，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就听“啪”的一声，柳嫣从衣缝看去，穆廷一掌打碎了旁边店铺立着的石狮子的头。

这一下人群立刻安静一瞬，但是这些人还是围着三个人并不散去，双方僵持了一刻，就听外面胡老六的声音：“都让开，官差办案，再不走，就把你们都抓了！”

穆廷把盖住柳嫣头的衣服又拉了拉，双手抱起柳嫣的身子，在胡老六等人的护送下，挤出了人群，回了府衙。

穆廷一路抱着柳嫣回了府衙里自己的院子，把柳嫣放到床上，拿了手巾，替柳嫣擦拭头上和身上的污物。

柳嫣乖巧的坐在那里，任他一点一点帮她弄干净了头发。

穆廷看着柳嫣两眼放空、不说话的样子，心里一痛，他蹲在了柳嫣的面前，握住柳嫣放在膝盖上的双手：“嫣儿，我想我们三天之内就成亲，好吗？”

柳嫣看着穆廷，虽然她决定在公堂上状告柳耀宗时，便想到会遇到今天这些人，会听到他们说的这些话。

可是当事情真的发生在眼前时，她看着那些人疯狂的面容，听着他们一句句刻薄的话语，只觉得还是难以忍受。

难道她一辈子就得头盖着一件衣服出门吗？难道她就让她的爱人和她一起承受这样的侮辱吗？难道她以后的孩子也要面对这些人的指指点点吗？

柳嫣看着穆廷摇了摇头：“小山哥，我现在不能嫁给你！”

穆廷大急：“嫣儿，为什么？你不要听那些人胡说，他们可能是赵天霸的人，我们不用管他……”

柳嫣刚要解释安慰他，就听门外传来胡老六的声音：“老大，汪夫人说要见柳姑娘！”

柳嫣拍了穆廷的手：“小山哥，你不要多想，等见了汪夫人以后，我们再说这件事。”

穆廷把柳嫣送进了内宅，柳嫣进了汪夫人的房间。

汪夫人坐在榻上，看着站在门口，一身污迹的柳嫣，她已经知道了今天发生的所有的事情，汪夫人眼圈一红，张开手臂，向着柳嫣哽咽道：“好孩子，你受委屈了，快来，快到我这里！”

柳嫣看着汪夫人温柔样子，今天所有积压在心头的各种情绪令她再也承受不住，她扑到了汪夫人里的怀里，就像受了委屈的孩子回到了母亲的怀抱，崩溃般的大哭起来。

汪夫人手势轻柔的一下一下的抚摸着柳嫣的后背，就像母亲在哄她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安抚着柳嫣受伤的情绪。

穆廷站在门前，看着这一幕，心如刀割。

汪夫人知道穆廷也受了重伤，也得赶快找杜仲救治，她向穆廷摆了摆手，示意今晚就让柳嫣留在内宅休息了。

穆廷这才转身离开。

第二天一早，穆廷便来了内宅，屋里只有汪夫人和汪柏林在。

汪夫人向穆廷解释道：“我昨天给嫣儿点了安息香，如今她还在睡着呢！小山子，嫣儿和我说了，你想三天之后就成亲，可她想再过一段时间。我觉得她说的也有些道理！”

汪柏林看穆廷变了脸色，也忙道：“小山子，我知道你的想法，阿嫣也知道你的想法，你们也算是共患难，是分不开的。不过阿嫣这些事如今正在风口浪尖，她承受的压力太大了，你也不要逼她太紧，如今觉明大师已经到了城外的云山寺，我和你嫂子商量一下，让阿嫣到云山寺小住几日，待此事风头过了，让大师给阿嫣批两句福语，这样你们再成婚能更好一些。”

穆廷知道汪柏林是心思缜密之人，他能说出这些，一定是深思熟虑过的，他想着柳嫣昨日痛苦伤心的样子，终于点头答应了。

汪柏林点头欣慰道：“今日我会亲自送阿嫣去云山寺，和觉明大师把事情说了，你就放心吧，这两天你也好好养养伤，等你伤好了，我让你嫂子给你办婚事！

柳嫣坐在马车里，出了永平府，一路向西，与汪柏林去往云山寺。

走了一个多时辰，柳嫣掀开车帘，便看到不远处青山隐隐，云雾缭绕，清凉的空气中有淡淡的香烛味，还隐约听见寺庙的钟声。

柳嫣一行沿着山道往上走，就见青松翠竹，溪水潺潺，幽深静谧，不见半分红尘喧嚣。

的确是方外礼佛之所。

因云山寺不接待女客，汪柏林便把柳嫣安排在紧挨着庙旁边的一户农家院中。

这农家院里只有一对五十岁左右的郑氏夫妻，也是挂了单的居士，替庙里的师父做一些下山采买等杂事。

柳嫣见这农院内的三家大瓦房，白墙黑瓦，是刚刚修缮过的，就知道是汪柏林已经安排好的。

汪柏林进了庙，一盏茶的时间后出来：“今日不巧，大师正闭关礼佛，等再过几日大师出了关，我再为你引荐。山下有我们的侍卫守着，你就放心住下吧。”

许是房子近挨着寺庙，也沾染了佛性，柳嫣听着庙中传来的钟鼓声，和哒哒的木鱼声，也觉得心中清明安稳了许多。

郑氏夫妇也是知道柳嫣的来历，对柳嫣服侍的也很是周到，柳嫣很快和郑嫂子便熟识起来。

第三天一早，柳嫣正在院子里锻炼身体，就听正在开院门的郑嫂子诶呦一声：“这是谁放在这里的花啊！”

柳嫣探头一看，就见台阶上放着一捧带着露珠的野花，花开正艳。

柳嫣拾起花束，忙向山路望去，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山路拐角一闪而过。

……这个闷骚男啊，柳嫣低头深深的吸了一口花香，忍不住笑了。

从那以后，每天早上柳嫣会都从院门口拿到一捧鲜花，柳嫣从最开始的高兴变得有些心疼了，穆廷每天一早从永平府骑马过来，给她送完花，再骑马回去，他身上还有伤，这样来回折腾太累了。

柳嫣的心不由得有些焦躁起来，也不知道那老和尚什么时候出关，不然自己就不矫情了，直接下山成亲吧。

柳嫣有些度日如年了，一天清晨，她照例在院中锻炼，忽然一只大老鼠从她脚边窜了出来，吓得柳嫣一声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