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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坤宫中分外安静,除了站在温映寒身侧侍奉的芸夏被留在了殿里,其余小宫女皆在外面静候。明夏领了人进来便随手将门扉关了,上前行礼。那人紧跟在她身后,一直低着头的样子看上去十分恭敬谨慎。
这人应是第一次入宫,不过走起路来的步伐倒显得还算是沉稳。
温映寒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只见他身着一身灰蓝布的长衫,脸型略长下巴瘦尖,夹杂着几丝灰白的头发仔细束起,一双黑色的布鞋配着一个使用多年磨坏了角的药箱,看起来甚是朴素。年岁也不是太大,约莫三四十岁的样子。
“草民董仁叩见皇后娘娘!”他只遥遥望见了一点温映寒的衣角便恭恭敬敬地跪在了地上行了大礼。
最开始被找去的时候,他只知是要给一位达官贵人看病,直到被人接进镇北侯府了,董仁方才意识到,这次要看病的人恐怕不只是权贵那么简单了。
这民间是不知道宫里头这么多的秘事传闻的,市井间只隐隐流传过温映寒落水的事,真真假假的传闻掺杂在其中,很多都当不得真,所以大部分人听听也就过去了,都没有当回事。
董仁也是临到了要入宫才得知,这次他要给看的竟然是宫里头的皇后娘娘。谁能想到那一次落水,所遗留下来的竟是连宫中御医都束手无策的失忆之症。
前两日的时候来了一拨人教了他入宫后的规矩,当时还不觉得什么,直到踏过重重宫门经过道道询问搜身,方才意识到这皇宫禁地里的阵仗。
“起来吧。”温映寒缓缓开口,视线仍停留在董仁的身上。对方从地上背起药箱,极为恭敬地再次拱了拱手,“草民谢皇后娘娘圣恩。”
温映寒望了一样身侧的芸夏,对方心领神会地上前替他将药箱接过,放在了一旁的花梨黑漆木桌上,那箱子看起来沉甸甸的,放下来的时候还能听见里面瓷瓶碰撞的响动,应是放了不少药材或是问诊用的工具在里面。
温映寒正襟危坐在主位之上,开门见山道:“想必先生在进宫之前已经听闻了本宫的病症,传闻先生最擅治疗失忆之症,曾在民间医好了数位病人,被世人称赞是妙手回春的神医。”
宫中御医已有官职可称其姓名,也可称之为“大人”,但眼前的这人是位民间的大夫,不适合用此称谓,温映寒思忖片刻还是觉得唤句“先生”较为合适。
董仁低低一揖,“民间谬赞,草民万不敢以神医自居,不过是尽力而为罢了。”
“先生自谦了,”她垂眸敛了敛神色,指尖摩挲了一下手中茶盏的边缘,“对于本宫的病,先生可有什么看法?”
董仁垂首应道:“草民曾听温大人提起,说皇后娘娘此番失忆应是与落水有关,草民曾医治过类似病症,稍稍有一定见解。”
“先生但说无妨。”
“这落水后的失忆可能分为两种,一是头部受到撞击,经脉不畅血液淤积所致,二是水中憋气呼吸受阻所致,前者等淤血化开后,有自愈的可能,后者则要更费些心思了,还要做好可能无法痊愈了的准备。”
温映寒眼眸微动,“先生所言同御医说的差不多,但自那次落水至今已经过去了数月,本宫的记忆未见一点起色,若是前者,淤血化开需要这么久的时间吗?”
“皇后娘娘莫急,这时间其实因人而异,草民曾经见过这样的例子,有的人甚至三年五年才逐渐找回过去的记忆。”
温映寒声音沉缓:“但是本宫不想等这么久了,这也是本宫为何请先生入宫的缘由,若是等着自然痊愈,本宫就交由宫中太医院里的御医们医治了。敢问先生一句,先生先前治好的那名落水者,是前者还是后者?”
董仁俯了俯身,如实开口道:“是前者,那人落入河中后被水流冲走,后脑撞到了卵石上,故而失去了记忆。草民医术有限,仅凭温大人的描述还没有办法即刻为皇后娘娘做出判断,还需要在为娘娘诊治的过程中,逐渐做出弄清缘由。”
“本宫只是想知道,若是后者,可还有办法医治?”
“有的,这两者草民皆有办法,不过可能需要先替皇后娘娘诊脉,再问过娘娘的意思了。”
温映寒闻言同身侧的芸夏交换了一下神色,不管怎么说,费了如此大的周折,人已经进宫了,不尝试一下,岂不是白费了先前的准备。
“诊脉吧。”
温映寒见他的地点是布置在了德坤宫正殿的地方,往常每到六宫觐见才会用一次的正殿,如今只有他们几个人在,显得有些空空荡荡。
她将手轻轻搭在了座椅旁的黑漆楠木方桌上,芸夏取出了视线准备好的帕子,仔细将她的手腕盖好,方才示意董仁可以上前诊脉了。
对方谨慎地捋了捋胡须,抬步走了过去。
“本宫的脉象如何?”
董仁微微蹙了蹙眉,从前在民间诊脉未有过这样多的讲究,诊治的也多是男病人没遇到过这样的状况,如今垫了一块帕子略有些感到不顺手,他稳了稳手中的力道,再度探向温映寒的脉搏。
温映寒也能理解,抿唇未语,多给了他些时间。
“这次如何了?”
董仁起身拱了拱手,“娘娘的脉象,不像是有淤积所致,除了体寒脉搏间有些不畅,其余都很是正常。”
体寒,是自从她那次落入寒彻骨的湖水后,身子就似乎落下了这种病根,平时倒是不碍事,她也就没怎么注意,如今被诊治出来了,倒也没什么可意外的。
温映寒朱唇轻抿,其实董仁来之前她就有所准备,不是淤积所致,那便是后者,说起来未见什么起色,她便已经猜测过自己可能不是单单撞到了头部失忆那么简单了。
“皇后娘娘当时可有明显的头部伤?”
温映寒轻轻摇头,“没有,但御医当时说,不排除是暗伤。”
董仁下意识地捋了捋胡须,“依草民看,可能不是了,况且草民听闻娘娘当时是落入湖水之中,湖水深又不像川流那样可能快速流动,娘娘多半是因呼吸不畅所致。”
温映寒的心缓缓沉了下来,“先生可有药方医治?”
董仁捋着胡须的手一顿,随即拘谨了起来,“这便是草民刚刚说的,要问过娘娘意思的事,恢复记忆,归根结底是需要外界的刺激,草民的办法不是吃药,而是需要施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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