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0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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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周武想要学好,想要上进是件好事,赖忠这里只恨不得放了一挂鞭炮来庆贺一番，立时就马不停蹄写了一封信捎去了京都,只说祖上积德，四爷这里竟是悬崖勒马,浪子回头了。又亲自带着周武去周家的各个商铺,任凭嘴皮子说得起皮,心里也是美的。

倒叫周武感动得不轻,心说素日里他可是没少骂这赖忠,恨他要银子这老货就要给他使绊子,要十两给五两，要五十只给二十五,全没一回叫他痛痛快快的。却不料如今见他想学好，竟是这般模样。于是心里激动起来，周武本来已经失了兴趣，竟跟着赖忠又耐着性子去学那生意经了。

可惜这事儿传到了五福堂,郝氏知道了,却是另一副心肠。

她本来还高兴了一会儿,心说浪子回头金不换,这孩子能学好,也是周家的祖宗积德。可很快，郝氏想起她那四儿子素日里的行径,又觉这不同寻常即为妖,心说莫不是那老四被他媳妇儿管得紧了,手里缺了银子，就把坏主意打到了店铺的账面上了？

这一想可是了不得，郝氏急得一头汗，心说这老四只要安安生生的，家里也不会少了他一口吃的。但若是这孩子生了坏心，坏了周家的生意，这可不是小事，若是叫老大和老三跟着吃了亏，可要如何是好？

于是马不停蹄的，就叫人把周武叫了回来。

周武这几日被赖忠当祖宗一样供奉着，心里又是得意，又是心满意足，正是蜂蜜吃得满嘴香甜，叫郝氏叫去一顿劈头盖脸的责骂，顿时如灌了一肚子的黄连汁，本是到了嘴边的解释的话，也半个字不乐意讲，翻着眼皮听他娘说什么，便是自家不学好，也不能去坑自己两个哥哥的时候，周武一甩袖子，竟是走了。

郝氏气得不轻，本来想要抓了周武回来，好好给他一顿板子教训他，好叫他知进退，偏又记起那时候他小小的身子趴在长长的春凳上，抬着脑袋，黑黢黢的两只眼睛盯着她瞧，问她，他可是她亲生的孩子？

由来一阵冷战，郝氏看着庭院中央长得枝繁叶茂的石榴树，缓了缓就改了主意，叫人去把赖忠叫去了五福堂问话。

而秋爽斋里，宋胭脂正在廊下做针线活儿，旁边儿坐着周明颜和周明丽，叽叽喳喳的，跟两只快乐的小鸟儿一般说个不休。

周明颜觑着宋胭脂手里那绣活儿，咧着嘴笑嘻嘻道：“四嫂子绣的这狐狸崽倒是可爱得紧，就是想想要做了帕子拎在手上，心里觉得瘆得慌。”

周明丽却是不怕，笑道：“你若是怕，到时候四嫂子就把这狐狸崽给了我，你可不许和我抢。”

周明颜立时说道：“不行，说好的这个是我的，你若要，自己个儿求了四嫂子给你绣。”

宋胭脂看她们两个左看伶俐可爱，右看聪慧惹人疼，不由得笑道：“莫争莫争，四嫂子空闲时间多得很，一人一个，再是容易不过。”眼睛转了转，笑道：“这个绣了狐狸崽赏花，下个就绣猫儿扑蝶，却又如何？”

周明丽立时拍了手笑道：“这个好，这个好！”

院子里正是一片欢声笑语，门处却突的一阵巨响，再然后，周武骂骂咧咧的话传来：“瞎了眼了，竟敢不给爷开门儿，可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宋胭脂拧眉往入门处张望，却见周武很快出现在了月亮门里，正是满脸愠怒，行动如风。

“嫂子，四哥生气了呢！”周明颜说着，就起身往宋胭脂这里挨了挨。

周家这一辈儿，老大周仁人如其名，是个真正宅心仁厚的，虽是周武不成器，可当大哥的，每每谆谆教导后，还是一如既往的疼爱关心。

可底下的两个哥哥，老二周放，老三周文，却都是及其嫌恶周武。不为旁的，便是他名声太恶，这两人在南山学堂求学，没少叫人提了周武的名字笑话的。他们俩爱惜名声，故而提周武就要咬牙色变。

然则家里头的两个丫头，周明颜和周明丽，却是同周武的关系融洽。可再是融洽，也都是两个小丫头，胆子小，又不经吓，见着哥哥发怒，心里难免要害怕难安。

宋胭脂见她们两个面有恐惧，于是温声笑道：“莫要害怕，我叫秋莲送你们两个先回去，等下得了空，我再叫了你们俩来玩儿。”

周武果然是气得狠了，两个妹妹和他打了照面要行礼，却被他冷着脸瞟了一眼，而后就自己个儿大步走了。

周明颜眼睛里立时就溢出了泪：“四哥刚才瞪我了呢！”

秋莲忙小声劝道：“奴婢可没瞧见四爷瞪姑娘呢，分明就是姑娘看花眼了！”又笑道：“三姑娘可莫要哭，这眼上的胭脂可经不得水，若是一哭，方才奶奶给姑娘化了美美的妆，可就要花了。”

果然这话一出，周明颜立时就瞪圆了眼，使劲儿憋着泪，不敢叫那泪花落了下来。

秋莲见她机灵可爱，于是笑着拎出帕子给她沾了眼角的水花，笑道：“好了，这下可不会花了。”又笑眯眯带着她们两个继续往外面走去。

而屋子里面，宋胭脂跟着周武进了卧房，见他躺在贵妃榻上，胸前起起伏伏，就去倒了碗水，在榻前的凳子上坐好，递给周武，温声道：“你这是怎么了？来，先喝口水润润口，瞧你唇上都起皮了。”

见周武不吭声，也不动，宋胭脂又问道：“不是说今个儿赖管家要带了你去如意坊？怎的这么快就回来了？”

不说这事儿还好，说起这事儿，周武一双眼往宋胭脂这里看了看，竟是忽然就哭了起来。

宋胭脂两道细眉立时皱了起来，将茶碗放在一旁的小几上，就板着脸骂道：“说你像个娘们儿，你还真跟个娘们儿学？这动不动就要掉眼泪，你是皮痒欠揍了不成？”

周武立时反唇相讥：“还好意思说我娘们儿，你也不看看自己个儿，跟个爷们儿似的，动辄就要皮痒欠揍。你能这般粗鲁，我为何不能像个娘们儿？”

倒把宋胭脂说得哑口无言，顿了顿，恼道：“扯得什么皮，快说，你到底怎么了？”

周武立时又生起气来，胸前一阵起起伏伏，好一会儿，才把这事儿说给了宋胭脂听。

“你说，我娘怎么那样子？我不上进，她嫌弃我是个拖累，如今我上进了，她又觉得我心怀鬼胎，是手里没钱花要算计店铺里的银子。你说的没错，我在她眼里，果然比一堆牛粪还不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