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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深“奸计”得逞,心里却没多少快意,那边燕珑病得不轻,能不能平安度过这一关还不知道,不仅是庄澜心里难受,他其实也没好到哪去。
因而等庄澜答应了同他睡在一间时,没等庄澜要求,便自己主动提出打地铺。庄澜点头同意,还从柜子里拿了被褥替他铺好。冬天里地上凉,纵然陆深是个男人只怕也熬不住,庄澜特意多铺了两层。
“我给你烧水洗个澡吧。”庄澜想到陆深外出多日,身子必定乏累,该好好泡个热水澡舒缓下的。以往他外出归来,吃过饭庄澜就会给他预备起热水,这次是真的被燕珑的病打乱了手脚,将这事忘个干净。
“你歇着,我自己来。”
若是往常,庄澜绝不会让陆深自己去烧水,但如今庄澜被折腾得也累得紧,索性由他去了。
陆深一出去,庄澜将整个人埋进被子里,她已经有两日没有好好休息过,这会儿只想着赶快休息,燕珑前些日子都是夜里情况反复,她放心不下,再者小瑶一个姑娘家,一夜不睡也熬不住,到了后半夜总得有人接替,庄澜便打算先睡上一会儿,等醒来再往自己房里去照看燕珑。
似是陆深回来让庄澜心里忽然有了底气,多日来无从安放的惊惧都被抚平,才闭上眼没多久就睡过去。陆深洗过澡进来时见到的便是裹着被子乖乖睡着的庄澜。
陆深走过去,坐在床边,庄澜是面向墙而卧,陆深只能瞧见她的侧脸。叹口气,这些日子也真是难为她,陆深抬手用拇指去抚了抚庄澜皱起的小眉头,又怕手重闹醒了她,于是在额头上落下一吻便也去一旁的地铺睡下。
原本这趟回来有好些话想同她说,但眼下却没心情开口,且等熬过这阵子吧。
一直睡到深夜,庄澜和陆深是被小瑶咚咚的敲门声惊醒,庄澜听见声音猛然坐起,她像是知道只有燕珑出了状况才会有眼下情形发生,急急忙忙穿上鞋,外衣也顾不得套就跑去开门,“怎么了?是不是珑儿……”
陆深听到声响是先去旁边的衣架上取衣裳,没能及时拦住还没穿外衣就跑过去的庄澜,只好拿过庄澜的衣裳快步追上去,抖开来将人裹住,“衣裳披好再过去,免得也病倒了。”
小瑶也很着急,慌得不行,顾不上组织语言,只一个劲儿说小姐不好了,烧到抽搐,身上的疹子也忽然多了很多。
庄澜一进去就扑到燕珑身上,哭得不能自已,都不需再去摸燕珑的额头,只借着月色和烛光看燕珑的面色和前胸的痘疹,心下便知道,这天花终究是严重了。
“快,快去找大夫……”庄澜握着燕珑的手,此刻也真的是乱了阵脚,不知还能做些什么,但最先想到的还是要请大夫来。
小瑶刚来彰陵,不认得路,自然还得是要陆深去请大夫,陆深见到燕珑的样子,心下也暗叫不妙,顾不上安慰庄澜几句,直奔出门去找大夫。
庄澜守在燕珑床前,每时每刻都是折磨,像有千万根针扎在她身上。小瑶见状没用庄澜吩咐,自己去厨房拿了烧酒,又烧了锅热水。
小瑶不在屋里,庄澜俯身握着燕珑的手放在自己心口,嘴里喃喃道,“珑儿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娘娘您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珑儿啊……”
时间似乎被拉得无限长,庄澜左等右等也不见陆深回来,几次抬起头看向门外都不见人影,心里更加着急,但也强撑着和小瑶一起拿烧酒给燕珑擦身子。
“只要烧退了应该就不会有事的,痘疹突然都爆发出来也可能是快要好了,夫人您别太担心……”小瑶正宽慰庄澜,外头陆深已经请了大夫回来。
庄澜赶忙将床边位置留出来,请大夫过去,“大夫您快瞧瞧……”
一边又去旁边柜子里找出新的烛台和蜡烛点上,都放在床边上,生怕灯火昏暗会让大夫看不清。
陆深看着庄澜忙活,起先没动,后来还是怕她情绪太激动,走过去揽住庄澜的肩,将她抱在怀里,吻她发顶,轻声安慰,“不会有事的。”
庄澜转过投入,将头埋进陆深胸口,她不想这时候哭出声来,却又怕自己忍不住,只好这样。
“唉。”大夫诊过脉,只顾着摇头,半晌还叹出口气,有些无奈又有些愧疚地看向庄澜和陆深。
“怎么样?”陆深开口问。
庄澜听到大夫叹气声也抬头看过去。
那大夫从床边站起来,又叹了口气。庄澜见他这副表现,心下猜到几分,浑身都在发抖,但还没亲耳听到大夫最后宣判,总是抱着最后一丝希冀,深吸口气,尝试着开口,却不知声音都是在抖。
“没事的吧,大夫……”
“唉,我再开副药方,能起效就还有救,若不能便提前有个打算吧,人怕是不中用了。”
大夫说完,便拿了药箱去桌边,许是见过太多生死,并没什么波动,可庄澜听了大夫的话脸色忽然煞白,嘴唇颤抖,半晌没说出话,呼出的气都变急,身子不受控地向后仰去,若非有陆深扶着只怕早已跌倒。
“小瑶,你跟着大夫去抓药。”陆深虽也受到冲击,但到底比庄澜镇定些,默了少许,嘱咐小瑶。
庄澜扑到床边,话也不再说,只抚着燕珑的小脸蛋不停地掉眼泪,“不会的……不会的,我们珑儿这么乖,不会有事的,娘娘会保佑你的,我们不怕啊,不怕珑儿。”
庄澜说着说着,情绪越发崩溃,哭到声嘶力竭,竟忽然抬起手往自己脸上呼巴掌,“都是我的错,我没照顾好珑儿,我对不起娘娘……”吓得陆深赶忙跨过去,抓住庄澜作乱的两只手,将人搂住。
“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陆深见庄澜奔溃,心下也越发难受起来,一个大男人跟着红了眼,“兴许这次的药方就有效了,珑儿不会有事的,你也要照顾好自己,我们……还有珫儿和小珉,他们也需要你,你不能倒下。”
庄澜伤心不能自已,几欲昏厥,陆深强劝着才去旁边坐下休息,自己守在床边。
等新抓的药熬好,燕珑已然不省人事,起先陆深喊她名字还会强撑着睁睁眼,或是张张嘴,可此刻无论庄澜怎么叫她摇她也没个反应。当真像是不中用了。
庄澜捧着药碗,强忍着不让自己的手发抖,一勺一勺舀起来喂给燕珑。可燕珑已无法自己张口喝药,需得陆深用手掐着她两腮迫使她张开嘴,庄澜喂了几勺实在心里难受,便要小瑶过来喂。
失望演变成绝望,庄澜忽然摸到自己手上那串红色手串,是来彰陵路上她偶然帮过的一位大娘送给她,说是在庙里开过光,能保平安,庄澜赶紧将手串从自己手腕上褪下,走到床边轻轻地给燕珑带上。
她不知道这会儿她说的话燕珑还能不能听到,她只是希望若真到了最后时刻,别让小孩子跟着一块儿难受,那些不好的话还是别让她听了去,于是强忍泪意,撑起个笑,“珑儿乖,再坚持一下,有了这手串咱们一定能好的。等你好了,带你去买烧鹅吃好不好?”
燕珑哪里还会应,但庄澜给她带好了手串,还是夸了她一句,“我们珑儿最懂事了。”
然后又想起林贵妃的双鱼银耳坠子来,那是林贵妃生前最珍视的贴身之物,若世间真走神灵,那耳坠该能让母女连心吧。林贵妃若知道女儿此刻受的苦,必定会保佑她。
庄澜默然走到衣柜边,从首饰盒子里拿出那只耳坠子,燕珑还没有穿耳,这坠子还没法带,庄澜便剪了截红绳,把耳坠子穿起来做成个项圈给燕珑戴在胸口。她忙活完这些,小瑶和陆深也已经给燕珑喂完药。
天边已是鱼肚白,小瑶把庄澜和陆深的药也端来,陆深哄着庄澜喝下,小瑶又去厨房准备早饭。
庄澜没有胃口,摆摆手,不想用。
“夫人您多少也要吃些的,小姐已经这样……”小瑶不是个没有心的人,她见庄澜心碎的样子心里也跟着心疼,说着说着也有些哽咽,“小姐还需要咱们照顾呢,咱们好人可不能再倒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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