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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更平旦,日将东升,落锁的宫门缓缓开启。又是一日常朝。
与往常一样,百官在宫门外列队,分文武从东西两掖门入内。鼓乐鸣,呼万岁,参朝天子。
待天子升御座,百官也列席而坐。起居郎干宝小心敛起袍服,坐在百官之侧。手持起居册,准备提笔记录。
与其他崇文馆院士一样,干宝在开国后也授了官。入太史监,任著作郎,编修国史。他博览群书,精通史学,修史本就投其所好,干的也算有声有色。然而两个月前,前任起居郎告老还乡,中书舍人郭璞便趁机向天子举荐他。许是听过他的才名,天子便命他接任起居郎一职。
论官职,起居郎与著作郎相差仿佛。但是著作郎不过是太史监中的佐官,而起居郎则是秘书监辖下,每日都要入宫,随驾左右,乃天子近臣。这可是求也求不到的好处,干宝怎会不珍惜?因而这些日来都兢兢业业,不敢怠慢分毫。
悬笔纸上,干宝凝神,细听起殿中奏对。
如今大军西征,最重要的还是雍州战事。枢密使、兵部尚书,先后出列奏报战情。这一仗不似前面征幽州,打得极为谨慎。如今偏师收复冯翊郡,车骑将军奕延亲自领军,屯兵霸上,威逼长安。似有围点打援之势。
长安乃是不亚于洛阳的坚城,围困自是比强攻要好。只是如此一来,粮草损耗颇大。不过赵国数年丰收,又有两载未启大战,并不缺粮。而伪汉匈奴连年内乱,蝗祸不断,又要防备王师,哪有多余的粮秣?不出两月,必然乱了阵脚。
战情明朗,奏报起来没花太长时间。倒是中书令张宾提及了幽州拓跋部发生的叛变。代郡公拓跋猗卢因偏宠幼子,惹得长子拓跋六脩大怒反目,起兵谋反。如今已经杀了父亲和弟弟,自称大单于。拓跋郁律向赵国求助,想要出兵讨逆。
御座上,梁峰微微皱眉:“以下犯上,弑父杀弟,这等十恶不赦之人,自要伐之!命幽州刺史谢鲲,助拓跋郁律讨逆。”
代郡公可是朝廷封的,现在被杀,岂能善罢甘休?拓跋郁律也算赵国的老熟人了,多次协助赵军御敌。这话,于情于理都正大光明。然而朝中熟悉幽州边务的臣子,心底都明白,拓跋郁律可不是拓跋部第一顺位的继承人。在他之前更有权势的,是拓跋猗卢长兄之子拓跋普根。按照鲜卑礼法,只要拓跋普根剿灭了拓跋六脩,自可成为下一任单于。
如今赵国横插一脚,协助拓跋郁律发兵讨逆。若是事成,拓跋郁律很有可能成为新任鲜卑单于。而他登位的话,拓跋普根又如何甘心?两人皆是能征善战,野心勃勃之人,无论谁继任拓跋部,都可能促其壮大。但是两虎相争,只会让拓跋部内乱再起。
然而朝堂中的险恶谋划,落在干宝笔下,只有“五年秋八月甲寅,拓跋六脩谋逆,杀代郡公。上命幽州刺史谢鲲讨之。”这么简简单单一句。
处理完军政,户部尚书郭邢出列奏道:“臣郭邢启奏陛下,《农桑要术》一书,经农政司校勘,现已成稿。请圣上御览。”
梁峰立刻来了精神:“快呈上来!”
内侍立刻捧上两册装订好的书籍,毕恭毕敬摆在了御案之上。梁峰随手翻开目录,看了片刻,就大大点头:“只此一书,可养生民万千!赏农政司编修金五十,绢二百。命御书局刊印,传诸州郡!”
这赏赐,着实不薄,更别说还能刊印天下。郭邢立刻跪倒谢恩。
然而一旁,却有御史台言官出列奏道:“陛下不可!若是农书外泄,被逆党所得,岂不麻烦?臣以为,当一统南地后,再做刊发!”
这话虽然莽撞,倒也有几分可取之意。若是让南方那些前朝余孽得了农书,增加了田地产量,岂不平添麻烦?最好还是把书先收起来,等到天下一统,再行刊印。
这话却显得郭邢有资敌之意了,郭尚书连忙自辩道:“陛下,南北气候差异甚大,《农书》中并无多少南地农桑之法……”
谁料他的话未说完,梁峰便道:“无妨。天下皆我子民,此惠民之举,自当广播。若南地亦有人肯用良法,朕还怕他多养几个百姓吗?何况,南地恐无人有此心胸。自专牟利,才是国之害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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