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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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峰止住了对方下跪的动作，问道：“府中的纸坊，用的是什么浆料？”

“稻草。”柳林头上冒汗，结结巴巴答道，“小人试过用火麻，但是做出的纸品总不成个样子。还有纸抄，听人说帘床的特别好用，我还打了一架，准备试试……”

梁峰顿时来了兴趣：“你还做过活动帘床？”

柳木头吓的汗都出来了，一拍儿子的脑壳，骂道：“你这个不成器的！郎主，他就是捡烂木头自己做的，没花坊上的钱。”

“无妨。”梁峰笑道，“我这次唤你来，正是想改一改府中的造纸工艺。”

这也是梁峰召来纸坊匠头的目的。在前世，他家老爷子是个正经的书法爱好者，非但自己笔不离手，还爱跟下面的小辈唠叨文房知识。他打小就是在老爷子身边长大的，自然也听了一耳朵宣纸端砚的故事。其他几样文房，他了解不多，也无甚兴趣。但是如何鉴定纸张好坏，宣纸古法制作工艺之类的东西，着实知道不少。

在他看来不怎么出色的左伯纸一年都要花上几万钱，如果真的试制出了宣纸、洒金纸、五色花笺之类的纸张，岂不是一大进项。

更妙的是，他现在要给王汶抄写《金刚经》。如果全部经文默出时，用自家产的宣纸誊抄一份，连广告都包圆了。有太原王氏作活招牌，还愁赚不到钱吗？那些钟鼎豪门，多得是花上万钱吃顿饭的主儿，买些好纸用，估计就跟吃饭喝水一样。

有这样的计划，柳林热衷改进工艺自然不是坏事。探索精神对于匠人极为重要，他要做的不过是把自己所知的倾囊相授，再给予鼓励就好。想到这里，梁峰脸上的笑容更盛，对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柳家父子道：“之前我在一本书上见过个方子，据说用青檀木树皮，能做出上好的白纸。非但洁白平滑、纸质细腻，还能让色泽经久不变。”

这时代，白麻纸虽然光滑，但是易受潮，背面也略显粗糙，多有草秆、纸屑粘附。黄麻纸则厚韧耐保存。因此时人多用黄麻。至于左伯纸和侧理纸，产量少，价格亦高，勉强能够称得上洁白细腻。能够做出这种纸，怕是豪族都要趋之若鹜。

柳家父子心中砰砰，不知这话是真是假。柳林张了张嘴，小心问道：“造纸多还是用稻干、火麻之类的材料，比较好沤成浆子。树皮这样坚硬，要怎么处理呢？”

这可难不倒梁峰，他解释道：“树皮本长于树上，天生就比稻、麻坚韧。你们进山砍些青檀枝条，最好是两年生的。先蒸再泡，使树皮脱落，随后加入白灰或草灰蒸煮。等处理好之后，撕成小条，置于向阳处晾晒成白色，即可打浆。嗯……最好在浆水中加些藤汁上胶，使其增加韧性。”

谁能想到，一位亭侯竟然对制纸工艺如此熟稔。然而柳家父子心中依旧忐忑。这描述虽然详细，但是具体到实际，蒸煮多长时间，料要加多少，藤又是什么藤，这些都要花费大工夫才能摸清楚的啊！万一造不出，被家主责罚可如何是好？

见两人一脸惊惶，梁峰安慰道：“我懂的仅是皮毛，你们下去要细细试来，不论是青檀树皮还是楮树皮都可打浆，火麻抑或野藤亦可。不要拘于原材，多配些方子，看看哪种最能出好纸。还有抄纸浆的活动竹帘，也可以试着打来。好纸需要手工，劣纸只用机工即可。”

“这，这样的话，恐怕会耽搁纸坊活计。”柳林终于大着胆子说道。不论是打造纸帘，还是配置新浆，都不是一时半刻能够完成的，就纸坊那几号人，不知要花费多少功夫。

“木坊的人手可以先借去，不过要嘴巴严实的。试验纸浆需用的银钱，也可从库中支取。还有如果谁能做出比左伯纸、侧理纸更好的纸张，赏五千钱！”

此话一出，柳家父子的呼吸立刻变得急促起来。五千钱啊！一亩上好的膏腴之田也只仅需二千钱而已，五千钱够殷实之家两年花销了！只是做个纸，还能从账上领钱，就有此等奖励？

柳林不由双目放光，大声道：“小人一定能做出新纸！若是做不出，任郎主责罚！”

柳木头站在后面，只想踹儿子一脚，这时候你立什么军令状啊？！不过钱财动人心，五千钱还是其次，看郎主这意思，是准备扩大纸坊了？也是，如今大旱，织坊损失不小，陶坊更是卖不出几件陶器，也难怪郎主起了心思。这可是的天大机遇，若是不牢牢抓住，岂不白瞎了自己几十年操劳？！

见父子二人都鼓足了干劲，梁峰满意颔首：“善！二坊若有什么问题，尽可禀来。你们先去吧。”

柳家父子忙不迭的又跪地叩首，才退了出去。

梁峰端起茶汤润了润喉，再次捡起了书案上的竹简。他倒要看看，梁府究竟每年都要花去多少银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