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第二十九天 走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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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宇眉突突直跳,隐约间似乎能在灯光下看到他脖颈及额角暴起的青筋。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如此狂怒过，也没有像现在这一刻如此的憎恨过一个人，以至于他整张脸唰然褪尽血色,惨白一片。

下一秒，他在极怒中突然出拳，‘嘭’的一声狠狠砸上了钟旭的太阳穴。

这一拳发了狠，钟宇甚至没想过要让他活。

忽然一声闷雷炸过天空，闪电紧随而至，将佛像照的轰然大亮。

钟旭如软泥般倒在地上，脸上一片鲜红。

钟宇揪着他领口将他提起，他眼底赤红,额头满是细密的汗水，他在狂怒下近乎艰难的喘息着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与他一模一样的脸。

他从未如此的厌恶过这张脸！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啊？为什么？！”钟宇双手颤抖着,说话的语调都近乎不稳。

饶是如此，他揪住钟旭领口的力道越来越大，以至于将对方勒的面色扭曲起来。

“为什么这么对我！”钟宇近乎低吼出声：“你自己的这糟践的人生过得还不够,为什么非要拉上我！！”

“咳,咳咳......”钟旭面色赤红，艰难的咳出声来。

钟宇的力气越来越大,以至于钟旭一张脸逐渐转为青紫，可即便这样，他还是掀起糊满鲜血的双眼，朝钟宇诡异的笑道：“为......什么......咳，我，我告诉，告诉你，咳......”

钟宇完全不给他再开口的机会,又是一拳砸了上去，这一拳甚至比刚才的力气更大，瞬间就将钟旭砸晕了过去。

“你给我起来！”钟宇一把提起他肩膀吼道：“起来！”

钟旭原本已经失去意识的大脑伴随着一阵剧痛豁然清醒，他眼看着自己的身体被拖起来狠狠砸向坚硬的水泥墙上，他下意识闷哼一声，整个人烂泥一般再也法动弹。

而钟宇也耗尽力气，瘫坐在他身边艰难的喘息。

“怎么，怎么不杀了我？咳！”一口鲜血从嘴里喷了出来，钟旭脸贴着地毯，朝他笑道：“杀，杀不了我，就得，就得按照刚才，咳！刚才说的......”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钟宇缓缓站起身来，手上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把铁杵。

铁杵的两端是十分尖锐的锥子，平时被用来捯香炉内的香灰。他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在意识清醒的状态下，即将杀死一个人。

“好，好啊。”钟旭不为所动的笑了笑：“来，来杀，咳咳，来杀了我！”

他看着钟宇一步步逼近的脚步，说：“杀了我，你，你就还是，就还是那个人人尊敬的钟副处长，杀了我啊，来，来啊。”

钟宇凝视着那对方双深不见底的双眼，仿佛想从那里面找寻那些已经被埋藏了太久的记忆。

小时候的场景忽然跑马灯似的从眼前哗哗的闪过。

——

“哥，我走不动了，你背我回去！”

“哥，你看这个，这个好吃，你给我买一个，别告诉咱爸，不然他又要骂我了。”

“哥，你上次看的那个连环画送我呗，反正你都看了，我也想要。”

“哥，我没钱了。”

“哥，我袜子呢，你给我找找。”

“哥......哥......”

稚嫩的脸在眼前一点点开始支离破碎，这一刻开始，钟宇似乎连最后一丝藏在两人之间那点可悲的亲情都抹杀的一干二净。他眼角已经是一片湿热，他下颌已经紧绷到极致，最后再看一眼地上那人清醒的双眼。

下一秒，他忽然举起手中的铁杵，朝着钟旭的胸口狠狠扎了上去。

！！！

一道极大的力气将他狠狠撞开，钟宇猝不及防间猛的倒下，紧跟着铁杵咣当落地，摔在昂贵的地毯上出一串闷响。

阿文突然闯了进来！

“艹！”阿文爆喝一声，根本顾不上去看地上的钟旭，大步过来一把将钟宇整个人从地上提了起来，咬牙骂道：“你他妈长本事了！”

话音刚落，他将钟宇狠狠脱手摔下，而后整个人横跨在钟宇身上，拳头宛如雨点般就要砸上来。

可还没等拳头落下，‘嘭’的一声闷响，阿文下意识哀嚎一声，下一秒整个人登时捂住下半身，浑身扭曲着痛苦的打滚。

钟宇喘着粗气从原地站了起来，他重新拾起地上的铁杵，一把扎向阿文的后背！

铁杵在大力的急速下猛的被阿文挡住，他仰躺在地，怒瞪着逐渐逼向自己的尖锐武器，整张脸都因为过度用力而扭曲起来。

然而钟宇所处的角度致使他在力度上比阿文大了整整一倍，他忽然将手腕一转，阿文猝不及防，正打算去阻止他向自己胸前逼近的武器，却不想钟宇忽然转了方向，将铁尖从他喉咙猛地刺了进去！

“噗！”

血顿时从破裂的大动脉喷了出来。

阿文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看着上面那张脸，喉咙深处出一阵艰难的碎片式‘嗬嗬’声，而后他身体猛的抽搐两下，头一歪，彻底断了气。

钟宇大口喘息着从尸体旁边站起来，只见钟旭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没变，他似乎快昏厥过去，脸色青紫，看上去连呼吸都变得分困难。

这给了钟宇一次绝好的机会。

他将阿文脖颈上的铁杵一把拔下，踉跄的走向钟旭，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似乎从那人的眼里看到一丝极淡的怜悯。

钟宇一把抹掉脸上的血，眼前天旋地转，连路都变得陡峭起来。

“啊——”

一道尖细的声音突然炸进耳膜。

朦胧中只见一道娇小的白色身影从雨中冲了进来，她踉跄着跪倒在钟旭身边，整个人都因为害怕和激动而变得语无伦次起来，随后她忽然朝外面喊了几声只，瞬间就哗啦啦冲进来十几名马仔。

钟宇木然的被人按倒在地，有人甚至一脚踢上他太阳穴，眼前黑暗铺天盖地而来，意识清醒的最后一秒，他看到钟旭被几个人从地上背起来，匆忙出了庙宇。

·

薄子敬从梦中忽然惊醒：“钟宇！”

周围几名还在忙碌的刑侦下意识全都转头看了过来，陆斌脸色也不太好，走过去问道：“大，你没事吧？”

薄子敬木然的愣住半晌，整个人都因为刚才那个惊慌失措的梦而变得连呼吸都有些艰难。

他抹了一把鬓边的冷汗，一手撑住额角艰难的喘息了一儿，他长眉紧紧皱在一起，脏狂跳。

“要不您去隔壁躺会儿，我们都在这盯着呢。”

薄子敬两只手用力的在脸上搓了一把，下巴上没来得及挂掉的胡茬硌的他手生疼，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支香烟放在嘴里，可打火机在点燃的时候来回按了好几下都没有任何反应。

“艹！”他咬牙骂了一声，手腕颤抖着将烟也丢了出去，他红着一双眼睛，哑声问道：“几点了？”

“马上六点了。”陆斌拿了杯水递给他：“大，先喝点水。”

薄子敬仰头将纸杯里的纯净水一饮而尽，他忽然从座位上站起身来，走到技术旁边的控制台看了一眼，问道：“情况怎么样？”

“昨晚毒牙的人不知从哪又弄来一批丧尸。”技术说：“等我们发现的时候，他们已经进了自己的安全区，根本没法拦截。”

“昨天下午带回来的那个人呢？”

“点多已经送去研究所了，目前还没接到任何反馈。”陆斌回答：“稍等我再去问一下。”

薄子敬看了一眼手表，不悦道：“现在就给研究所的打电话问！”

话音刚落，专线电话忽然响起。

“喂！”对方不知说了什么，就见陆斌脸色骤然一变：“艹，你确定吗！不可能，我们他妈的......”

“出什么事了？”薄子敬一把抢过陆斌手里的电话，沉声道：“是我，嗯，有什么情况你直接说......什么？！”

似是没太反应过来，他沉着脸又重复说道：“你再说一遍。”

电话那边道：“我们对这只丧尸进行了一夜的反复观察，从半小时之前开始，他又进入了昏迷状态，这个状态和我们之前从化工实验基地得到的、给丧尸注射过mnssu后的反应是一样的。也就是说，凶手给到的抗体，只能让丧尸在短时间内恢复成正常人的样子，但过了这段时间之后，进入到下一轮的休眠状态，这个状态可能会维持几天，直到丧尸在昏迷中彻底死亡。”

对方语调缓慢，却字字沉重：“但我们通过对抗体本身却检测不出任何毛病，也确实比我们所研究出来的mnssu稍强一些。”

已经不能从薄子敬脸上分辨出他此刻的表情到底是暴怒还是狠戾。

周围刑警没一个敢吭声的，少顷，他捏着电话通的手腕微微抖了一下，声音近乎平静的问道：“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拿来的抗体，没什么太大作用？”

对方沉默了一下，才艰难的回答了个：“嗯”。

“薄副，想要彻底将让丧尸恢复到正常人的话，还需要实验基地钟副处长的帮忙，我稍后会电话联系指挥中，让他们通知......”

“不用了。”薄子敬轻声打断他，重复道：“不用了......”

对方没理解他什么意思，有些生气的说道：“前就是因为钟副处长，我们才能这么快研究出抑制‘暴君’的抗体，钟副既然在这方面有了一定的经验，就一定能再找出最终抗体，您不要被之前那件事误导，这事我们这边......”

后面的话薄子敬也不知道听到了没有，他缓缓松开手，任由电话通掉落下来垂在半空。

“大！”

薄子敬摆手示意没事，他转身想从原地走出去，腿却一时间有些站立不稳，昨天钟宇上山之前最后的那一眼忽然又出现在眼前，他艰难的滚动着喉结，这一刻仿佛觉得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似的。

他说：“我去找一下钟宇。”

“大......”

“别跟着我。”薄子敬一双眼睛近乎空洞的不知看向何处，他舔了舔有些干的嘴唇，轻声道：“我去看看他，他刚才还说让我快点过去，但他没说他在哪，我去找一下，我很快就能找到了，你们别跟着，他说让我一个人过去就行了......钟宇呢，钟宇......”

“大！”

“薄副！”

薄子敬忽然两腿一软，所有人一瞬间全部站起来冲过来将他扶住，他脸色极差，整个人也茫然的好似一只没有意识的木偶，等好不容易坐下，陆斌安慰道：“大你放心，钟师肯定不有事的。”

“是我害了钟宇。”薄子敬突然开始喃喃：“是我害了他，是我把他送上去的，是我亲手把他送给了毒牙，我用他做了一场交易，他肯定很难过......”

陆斌红着眼睛：“大......”

“眼睛瞪得像铜铃——”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陆斌说：“大，是实验基地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