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穿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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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西也不甚在意这些事，灌了一口热水之后，整个人缓和了过来，说道：“也没什么关系，不用自责。”

他眼瞧着其他人的保姆车都已经离开，只剩下宋亦川的还停在原地一动不动，就知道宋亦川是在等他。

他跟司机大哥说了声，让司机大哥开到和宋亦川的车并排位置，敲了敲窗户。

没有两秒，他就听见对面的车窗玻璃也轻轻地敲了两下。

小杨歪着头疑惑地看着晏西，晏西却是对着司机大哥笑道：“走吧，我们回酒店，今天真是辛苦你们了。”

司机大哥从善如流地拐出了停车场，从后视镜里面看到宋亦川的车也不紧不慢地跟在了后面。

不过十来分钟的距离，没多会儿就停在了酒店大堂门口。

晏西刚一下车，就见宋亦川长腿一迈也从保姆车上出来了。

小杨和安娜自然没有去打扰的意思，越来越慢地走在两人后面，拉开了长长的距离。

晏西同宋亦川说着话，大多时候还是晏西在说，而宋亦川默默地听着他的话语。

电梯的数字很快就达到了顶层33层，晏西将双手插进兜里，站定在宋亦川的身后，等着宋亦川开门，却措手不及地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张纸条——

他记得自己的衣服兜里，是没有纸条的啊？

至少早上去的时候是没有的，难不成是小杨他们几个，帮着自己拿的时候，随手揣进去的？

他摇了摇头，慨叹小杨他们的粗心大意。

本想着不拿出纸条，等明天再还给小杨他们，却仍是被好奇心打动，忍不住想要看看里面写了什么。

毕竟能直接揣进别人口袋里的纸条，应当写的不是重要又私密的东西。

晏西舔了舔嘴唇，看着宋亦川正在刷着房卡，还是忍不住拿出来看了一眼。

那纸条上的字，却触目惊心——

晏西，如果不是没办法多次选择同一个人，我一定会再次占据你的身体的。

字字泣血。

晏西一时间感觉自己的呼吸能力都被夺去了，像是有什么东西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如同窒息般，眼前昏黑，马上就要栽倒在地。

他连忙扶住一边的墙壁，即便是眼前仍是昏暗，可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不让自己陷入极度的恐慌与胆怯之中。

宋亦川一回头就注意到了他的不对劲儿，立马扶住他的身子，急忙问道：“怎么了，小西？！”

宋亦川的声线如同战鼓一般擂响，环绕在晏西的耳畔，一时间惊得他脑子如炸裂一般。

但他仍是攥紧了纸条，将其捏在手心之中，藏进了自己的口袋深处，一如傍晚时分藏匿那个技能牌一样。

“没什么、没什么……”就算是他极力控制住自己的声音，可那颤抖的声线仍然出卖了他。

穿书者又回来了。

而且这次，竟然是在他的身边。

多么可怖的一件事，即便是他不能再回到自己的身体里，控制自己。

可宋亦川呢？

也许有朝一日，他面对的宋亦川，就变成了那个穿书者。

而且这个人，还在用着这样的方式，挑衅自己，故意将纸条留给自己。

只是晏西还不知道他到底是选择了谁，来做下一个可怜鬼。

这个人就潜伏在自己身边，像个隐匿自己身形的猎豹一样，把自己当个猎物一样戏耍。

晏西想及此，更是感觉到一阵窒息，他紧紧抓住宋亦川的衣袖不放。至少他知道，现在的宋亦川还是宋亦川，不是旁的什么人。

宋亦川的一切他是了解的，甚至连味道都能在一瞬间闻出来。

晏西陡然睁大双眼，这就是宋亦川一早就知道自己芯里变了人的缘故吗？

他踌躇地看着宋亦川，张了张嘴，发出了一阵啊的轻微声。

宋亦川却凝视着他带着忧虑的双眸，声音轻缓但又肯定地说道：“小西，你想同我说什么，便说吧。”

晏西干涩地吞咽了一下，抿着嘴摇摇头，后又点点头，说道：“我、我有……我们回去说吧，好嘛，亦川哥哥……”

宋亦川兀自开了门，将晏西搀扶到了会客厅的沙发坐下，给晏西接了一杯温水，搁在晏西的面前。

他没有追问着晏西，反而静静地坐在一旁，等着晏西将他心中所想，一一托出。

晏西就像是沙漠里一棵干枯缺水的植物一样，抱着水杯一饮而尽。

他擦了擦溅出来的水珠，咬着嘴唇将纸条拿了出来，递给宋亦川。

宋亦川不明所以，却在看过纸条之后，表情由温和转为愤怒，继而又化作强忍着怒火中烧的片刻冷静。

他好像风雨前的宁静，下一秒就会暴雨如注。

他缓了声线，却不容置喙：“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晏西直视着宋亦川的目光，眼神中的些许胆怯终归是被勇气占据，“我的身体里……在之前三年，都是被另一个人占据的。”

他皱着眉头回忆着那些往事，环抱着自己打了个哆嗦。

“这个人，我称他为穿书者，我不知道他是男是女、多大年纪，但是在之前三年间，一直是由他操控着我的身体，说出了不该说的话，也做出了不该做的事情……”

“我们……应该是处于一个书中世界，而这个人，来自另一个世界。我知道这很荒诞，但是这的的确确是真的。”晏西有些激动地站起身来，碰洒了桌子上的水杯，“亦川哥，你能察觉到的，他和我不同！我们真的、真的，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宋亦川捏着皮质的沙发扶手，强忍着自己内心的燥郁，他用着装出来的平静语调问道：“那你呢？”

晏西惨然一笑：“我……我被留在书外世界的一个小小房间里，看着面前这本还在连载中，却被穿书者毁的一塌糊涂的小说，根本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到自己的身体里面……”

“然后突然有一天，没有任何征兆的，我就昏了过去，醒来的时候，我就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面。那时候，刚赶上穿书者，把我卖给了陈老板。那时候，我几乎一切都被他毁掉了，什么都要靠着我自己，再次卷土重来。”

晏西使劲儿地揉搓了一下自己的脸颊，眼眶通红，仿若下一秒就要落下泪来。

他心中难过，郁结怎么也解不了。

即便是现在他已经又再次步入正轨，可到底……他从前的那些辉煌，该属于他的东西，已经不复存在了。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亦川哥，亦川哥哥……所以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在那三年间，活得像个别人了嘛？”

“那分明，就是别人。”

“而现在，这个人又回来了。他就在我的身边，我不知道他是谁……我甚至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将这个纸条，塞进我的外衣口袋里面的。”

“我很害怕……但你还在。”

“那就足够了。”

晏西掏心掏肺的一段话，将宋亦川心底埋藏许久的火焰终于点燃。

那个人，他凭什么不分青红皂白就占据晏西的身体。而他家小孩儿，就这么无缘无故地失去了最宝贵的三年，甚至将自己曾经努力拼搏而来的所有，都付之一炬了。

他的手指关节被捏的嘎吱作响，一口浊气堵在胸口呼不出来。

可他也知道，在这个时刻，如果他都不能拥有足够的冷静，晏西一定会更恐惧，更没有方向。

他要做晏西航线上的那一盏明灯，引导着晏西、守护着晏西。

“小西，你说你不知道这个纸条是谁放进你的外衣口袋里面的。那你的外衣，一直放在哪里？”

晏西皱了皱眉，仔细回忆起这件事情：“应该是一直在保姆车里，旁边也有小杨……不对——”

晏西忽然间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敲了自己脑袋两下，又说：“好像中间串场的时候，小杨拿出来给我披过。那时候，刚巧赵导喊我补拍一条，我就顺手将外套搁在椅子上了。”

宋亦川敲了敲茶几的玳瑁色玻璃，将这件事记了起来，又问：“那再然后呢？”

晏西晃了晃脑袋，好像是在将自己脑海中剩余的那点记忆全都倒出来一样：“有点没印象了，我不大记得我之后是穿过还是没穿了，我可能要问问小杨这件事。”

他说干就干，刚准备拿出手机来给小杨发消息，就被宋亦川按了下来。

——“你确定，现在的小杨，也还是之前的小杨吗？”

晏西的手指定在了手机屏幕上面，不敢敲下任何文字。

宋亦川说得对，他现在除了确认宋亦川是本人之外，其他根本不知道。

穿书者应当同样有这本连载小说，他一定会知晓这些个人的大概性格，装上一时半刻，还是可以的。

晏西舔了舔嘴唇，他真的有些无能为力了。

他看着宋亦川，深吸了一口气，问道：“那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找到他？”

“那里人来人往那么多，就算调取监控，恐怕也不能完全覆盖。更何况……剧组里的人嘈杂极了，万一是个就出现一场的龙套配角呢？”

“嗯，你说得对。但监控，也可以看看。可最重要的还是——”

“是什么？”

宋亦川思索片刻，直言说道：“等。”

晏西诧异：“等？”

“等穿书者自己露出马脚来。”宋亦川笃定地说道，“他敢跟你这么摊牌，一定是想看你惊慌失措。若是你能保持和往日一样，他一定会有疑虑，他就会再来一次的。”

晏西恍然大悟般地点了点头，说道：“好像是这样的。如果我表现的越镇静、越不在乎，他就会愈发得考虑这事背后的始末。”

他抿着嘴，有些泄了气地倚靠在柔软的沙发背上。即便是宋亦川已经帮着他梳理完了方法，可他仍是心有余悸。

他怔怔地看着宋亦川，说道：“亦川哥，等这两天录影完了，我陪……我们去山上庙里求个护身符吧。”

他不是什么迷信之人，可是这么多的事情，却叫他只想求个心安。

其他什么，他都不放在心上，更不在意，唯独只害怕，有朝一日宋亦川也会招此毒手。

晏西叹了口气，渴求地问道：“行吗？”

宋亦川眸色一沉，轻声说道：“好。”

他猜得到晏西是为了他，而不是自己，也大概明了那张纸条上面你的其它意思。

但是如果真的作为一本小说中的人物，他们又怎么能掌握自己的未来命运呢。

宋亦川从会客厅宽大的落地玻璃往外看去，外面的影视城依旧是灯火通明，星星点点的烛火之光，却有燃天之意。

他熄了自己心底那点火苗，看了看时间，对着晏西说道：“回去睡吧小西，明天还要早起做造型呢。”

晏西点点头，打了个哈欠，说道：“那晚安了，亦川哥。”

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中，洗了个澡后就把自己埋进了柔软的大床之中。

他本以为自己是睡不着的，却没想到竟然真的在伽菜蓝的木质香气中，安然入睡。

他没有做梦，一夜平宁到了清晨。

可忽然间没有了冬至清早起来的叫醒活动，晏西猛地从床榻上坐了起来。

他抚着胸口，燥热溢满了整个脊背，上下剧烈起伏得深呼吸着。

那一瞬间，他还以为他又回到了那昏暗的三年间。

他环顾着四周的模样，摸着打开了床头的台灯。周遭还是金碧辉煌的酒店，台前一盆伽菜蓝正静悄悄地开着花。

它依然在，他依然在。

晏西点亮自己的手机屏幕，看了看时间，才不到七点。

不过他也已经清醒了过来，干脆下了床穿了鞋，又冲了个澡。

没过一会儿又是走了流程，化妆造型，等到了片场才换上戏服。

晏西没了昨天奕奕的神采，反而有些刻意地收敛着目光，害怕与旁人相接。

他心中还是有些惧怕，虽然努力做着自然的表情，可身上依旧是紧绷绷的。

沈迹路过他的时候，上下打量了他几眼，问道：“怎么了，你这是昨晚做贼去了，心这么虚？”

他向来说话直戳要害。

晏西打了个激灵，却是醒悟了过来。

他现在这副模样，不是更让人觉得他不对劲儿吗？

他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昨晚上没太睡好，有点迷糊。”

“那就成。”沈迹拍拍他的肩膀，“小伙子，晚上一定不要想这想那的，工作更重要。”

“嗯，知道的。”

他们上午的新地图探索得很快，又是分工合作拿到了不少碎片和线索。也知道了那个能送他们回去的法器，名叫穿梭宝盒。

但是对于这个穿梭宝盒的所在位置和使用方法，还需要他们去探寻。

晏西特地拿了和昨天一样的外套，想了想还是将纸条放回了原位，装着自己根本没有察觉这件事一般。

他将外套搁在了一个显眼却又随身的地方，时常披在身上，逢人便说：“这初春的天气真的是古怪，忽冷忽热的，还是要多穿着点外套，才能预防感冒呢。”

等到下午的放风时间，他手揣进了兜里，摸出了一张纸条。

那纸条和昨天的手感几乎一模一样，长度折痕拿在手中都是极为近似的。

在他打开之前，他确定那就是昨天那个纸条的。

可等他展开来，那上面却多出了一行小字——

晏西，你不想知道我是谁吗？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晏西：亦川哥，其实我……我之前三年，身体里都不是我。

宋亦川：不用说了，我都知道。

晏西：你知道啥了？

宋亦川：你之前的身体里，住了个孤魂野鬼。

晏西：？

晏西：亦川哥，你也被人穿书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