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被嫌弃的柳白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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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白门抱牢琵琶,眼前似浮现出数年前她续续拨弹琵琶,观客满座,均为她喝彩鼓舞的岁月。她念到此处,忽觉没什么好怯的,又想人已逼到这份上儿,自己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
她这样思定主意,论起也不过几息功夫,只短短刹那的停滞,便又继续往台上中央步去,身后则是彩衣端过张椅子随侍。
只道柳白门患病日久,脚步徐缓,面色更几分病态的白,似不经霜打的茄子,又似温室中需人细心呵护娇柔的花,那不知何人说传起的词“娴静时如娇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正该应在此时的柳白门身上。
“奴家柳白门,为诸位客官献丑了。”
一开口,咬字清准,似尚有几分当年的风韵,柳白门屈身向四方行了礼,方缓缓坐下,她调好姿态、摆好琵琶,开口又说,
“奴家要为诸位客官所演,是琵琶曲《楚宫秋月》,随唱的词是奴家闲来偶作,仅供诸位客官笑赏。”
她说罢,颔首开始拨弹琵琶,起调倒是清平,不一会儿却便合起孤冷寂寥的路数——恍知这绝不是支令人欢快的曲儿。
“离离深秋尽、皎皎月儿寒,楚宫这千万间千万丈、富贵又堂皇。
人儿都道宫中好、宫里妙,哪知这儿殿宇是囚笼、这儿人命蝼蚁贱,使我不能自由身、开心颜,愁呀么愁断肠、泪呀么泪洗面…”
…
“这咿咿呀呀唱的什么玩意?!老子不爱听!”
“就是!你看那病痨鬼的样子,浑tm像鬼门关里踏过一遭!晦气!”
…
《楚宫秋月》是成于秦楚间的名曲,写后宫寂寥、清怨抑郁。柳白门对这曲分有几分同感——她不在深宫,可群芳院何尝不是囚笼?她内心怅惘,又何尝不似这曲中人亦渴求个知心人得伴终生?
念景思情,柳白门本就于琵琶上格外造诣,这便拨得愈发深情意重。
可她所奏自难得令人开怀,亦难得那些寻欢作乐客官们的欢心——她沉在曲中,觉着自己如那曲中人一般,悲婉凄凉,便不由自主得哀怨自艾;她得病又久,天籁般的黄鹂嗓子也终不复存在…
客人们只听得刺耳,觉着咿咿呀呀像是唱曲,可又比真的唱曲难听百倍,有气无力故作□□端得无趣。
他们中好些人可不管什么礼数和委婉,来这就图个乐子,谁想你过去和将来?有不痛快就像放屁一样通通说上出来。
“唱什么唱?唱屁唱!滚下去,换个人来!”
“看着就不吉利,死人脸一张!这唱得嘛,老子听来也不咋滴,那什么破嗓子?老子唱都比她好!”
…欢客们越来越多的叫嚣起来,又越叫越凶,当事人柳白门却只在台上一丝不苟、按部就班得拨奏,她面上瞧不出窘迫无措,仿若不闻,又仿若顺势幻形的流水,丝毫不受影响。
可她到底不是圣人,又非完全不在意外界的看法说法,她自己不说,内心的苦除去她自己能有几人知道?
她到底老了——柳白门惨然付笑,低下头,半闭上眼,心中沉甸甸的苦涩。
蹉跎了这些年,她青春不复、歌喉不再,再不懂这些客人们的欢心品位,一切原早已在潜移默化中物是人非。
这说来凄楚,其实没什么不对,亦称不上无情,世事本就如此,现实的紧。柳白门想到,依是忍不住嘴角勾勒出抹哂笑,胸腔中一颗心但如石块掷入河间慢慢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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