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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叫“无限”的这一辆列车的任务之行并没有炼狱杏寿郎想象的那样顺利。
在接到任务从蝶屋告别的大半个星期之内,他分别在晚上从三个不同地点搭上了这辆城际列车,在上面待了三小时到一整夜不等,几乎每一节车厢都去过,也斩杀掉了几只鬼。
但不详的感觉停留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果然再多留了一会之后,他杀掉了又一只突然冒出来的鬼。
……前仆后继,源源不断地出现,简直就像是泉眼深埋在地底,接连不断浮现出来的浑浊水花一样。
这种问题多想无益,只要他还在这辆列车上,里面潜藏着的鬼就无论早晚都会自己出来的,没有人会再因此死去了。年轻的炎柱这么想着,拿起手上第八盒牛锅便当,发出来自肺腑的赞美。
“好吃!!!!!!”
遇到蝶屋里的三个后辈是意料之外的事,主公大人身在千里之外都能准确地料到他这里可能人手不够的状况,及时地派出援助。
这三个人里炼狱杏寿郎熟的只有之前见过的灶门炭治郎,这少年相当扭捏地坐在他旁边,看样子还没有摆脱在柱合会议上被聚众审判的阴影。
“哈哈哈,在害怕我吗?”橙发少年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突兀开口。
“!!!!”炭治郎一个激灵坐直:“不不不怎么会!?”
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只是有点紧张……经常从前辈那里听到炼狱先生的事,但还是第一次和您一起出任务。”
然后他看到从他上车以来就一直用正坐姿势的年轻的柱突然转过了脸来:“朝日吗!”
“…………嗯。”前辈在柱中的人缘真好啊,炭治郎默默地想。
这就像是某种暗号或者安全词,原本只能单向交流的人突然就变成可以顺畅交流的类型,甚至连善逸都不再揪着伊之助了,三个人一起安安静静地听灶门炭治郎咨询他关于火之神神乐的事。
……完全不知道。
听了一肚子关于初始呼吸和日轮刀颜色的常识,还被炼狱杏寿郎拍着肩膀表示今后有什么修行上的问题可以来问他的炭治郎叹了口气。
善逸本以为他们是坐着火车去杀鬼的,没想到恶鬼竟在火车上,快乐的心情荡然无存,从炼狱杏寿郎嘴里听到任务细节的瞬间就崩溃了,抱着膝盖缩进座位下面自闭,只有炼狱杏寿郎在有一搭没一搭地问炭治郎的修行情况。
只不过说着说着就不知不觉间变成了快问快答。
“有好好约束妹妹吗!”
“有的!祢豆子很乖!大哥!”
“养伤期间有听蝴蝶的话努力复健吗!”
“非常努力!大哥!”
“学会全集中·常中了吗!”
“学会了!大哥!!”
“…………”两个人加上一只猪都燃起来了,只有金发的雷之呼吸少年再一次觉得自己应该在车底。
灶门炭治郎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朝日完全不能在炼狱杏寿郎面前撒谎,在这位年轻前辈闪亮的注视下,实话就像是有了它自己的想法一样,不经思考地就直接从嘴里自动地说出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炼狱先生似乎很喜欢这种对话,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又亮又柔和,像是在怀念什么。
车厢里森白的灯光微微地闪烁着,乘务长的帽子压得极低,几乎遮住了他的半边脸,他来检票。
小巧的银色金属钳被拿在苍白的手上,破坏暗黄的车票时发出清脆的咔哒一声。
头顶的光再次闪了闪。
炼狱杏寿郎突然感觉到有一点困。
如果是经过屋稚那件事的朝日或者不死川他们,现在应该ptsd发作一个鲤鱼打挺蹦起来了,但很巧的是被派来解决这件事的一共四个人和一个鬼都还是第一次,于是他们靠在一起睡着了。
炼狱杏寿郎在梦里回到了母亲还在的时候。
名叫炼狱杏寿郎的少年最怀恋的一段时光,大概就是母亲还在世的时候。
身为柱的父亲那个时候还没有变成现在这么意志消沉的样子,会握着他的手教他剑术,对他和弟弟露出笑容,在有空的时候带着他出去巡逻,处理简单的任务,锻炼他的胆量。
他的母亲是一位美丽坚强的女性,会搂住年幼的他,满怀爱意地说她为能做杏寿郎这样强大温柔的孩子的母亲而骄傲。
他一天一天变得更强,帮助弱小,保护弟弟,回应母亲的期待,有时候甚至能在父亲顾不到的时候,用简单的剑术对鬼进行牵制。在一次跟着父亲外出的时候,看见了那个自称红领巾的白发孩子。
幼小,孱弱,狼狈,气喘吁吁,却在数倍于她的花街打手面前站出来,用算不上帅气但是非常聪明的办法救走了那一对父女。她似乎是被迫做的——虽然炼狱杏寿郎想不到什么必须要做的理由——干脆利落地忽视了那对父女的感谢,自顾自地在高兴着什么。
这不太礼貌,但那双金灿灿的眼睛里装满了仿佛只有她自己才知道的得意和开心,在太阳下面亮晶晶地闪烁着,炼狱杏寿郎看着她露在外面的半截虎牙,心里想,如果能再见到就好了。
他后来才明白,那时候那孩子心里在想的,应该是“哇我真厉害,这都能活下来。”
他的生活以父亲的失意和母亲的去世作为分界线,分成了完全陌生的两段。在那之后,他不得不一个人靠看先祖的手记自学炎之呼吸,照顾因为母亲去世父亲冷落而不安的弟弟,这孩子比他更加不幸,可以依赖的人只有哥哥了。
隔着一扇薄薄的纸门,他从敛起母亲的遗物,拿起刀,到孤身一人通过藤袭山的考核,再也没有听到过父亲哪怕一句的肯定。那些充满了温情和笑声的过去像是幻影一样消失了,尽管他不会因此消沉,心中的火焰也从未熄灭,但记忆里春天的花也再不会回来了。
那孩子却完全没有变。
再一次见面时,明明她有轻微地长高了一点,及腰的长发也被什么东西斜着削短了一截,但看到她的瞬间,第一次见到时迎着阳光露出笑容的孩子,就和眼前涕泗横流的小姑娘严丝合缝地重合在了一起。
没有人爱护,孤身一人在险境中挣扎着,野草一般的孩子。她努力的样子,却真的非常耀眼。
娇小的女孩子拉住他的衣角,眼里倒映了漫天晨光问“我能不能叫炼狱朝日”的时候,那一点微光和许久之前他第一次看到的那个笑容一起,作为唯一不变的东西,把割裂的过去和现在重新连接在一起,照亮了不可见的未来。
炼狱杏寿郎为全天下所有这些努力燃烧的微小烛火而挥动手中的刀。
而其中最亮的这一捧被他捞起来,擦干净喂饱起了名字,收进怀里,贴在离心脏最近的地方,满怀耐心地等待她一点一点长大。
却没有保护好。
“抱歉,朝日!!!”他看到自己弯下腰去:“早就该这样说了!”
“作为师父,却没有在朝日最需要的时候派上用场,抱歉!”
“在朝日难过的时候收了新的继子,沉浸在自我责备里甚至都没能解释,抱歉!”
“为了赶时间,一次都没有和朝日一起出过任务,抱歉!”
……
这个时候才觉得,他需要道歉的地方实在太多了。只有这样一口气把心里积压的话全都说出来,胸口的疼痛才能稍稍地得到缓解。
“一直以来都没能好好道歉,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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