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无名宫殿（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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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修欲哭无泪地看着自己手里面的远古密钥,他轻轻地捧起了手中的钥匙，“钥匙大哥,你怎么了，你快醒醒啊。”

不知道是不是他自己的错觉，魔修觉得自己的这把钥匙似乎失去了灵性。

脑海里面飞速地思考着事情，魔修的眼神快速放在了之前他才看到的那些书籍上面。过了很久，他才有些试探性地说道，“买这些书的人实在是太机智了。”

手中的钥匙似乎微微晃了晃,魔修猛地恍然大悟。他的声音立马带出了真诚的意味，“搜集了这么多说，这个人一看就对所爱之人十分上心。凭借着他这份认真的态度，他一定是能够和他的爱人在一起的。”

远古密钥晃得更厉害了，似乎还有着些雀跃。魔修亮着眼睛看着重新散发出淡蓝色光芒的钥匙,旋即心有余悸地看了看隔壁书架上的那些书籍。

等待的时间并不算漫长。

最先睁开眼睛的是安以，魔修有些震惊地看着前者亮起来一大片的远古密钥。他刚欲开口表示自己的惊诧,却发现那些蓝光又在顷刻间退去。

安以的钥匙重新变成了古铜色。

“这是为什么？”魔修低声喃喃道，他有意要和安以说上几句,但在和对方的眼睛对视上后,又立马闭上了嘴。

在安以之后，戮远和谢枝枫又相继结束。魔修这时才走上前那他的猜想当众说了一遍。

“也就是说,只要我们不断地观看这些书籍，当远古密钥上的蓝色到达一定的程度上后，我们就能打开那扇门了。”清了清嗓子，魔修说出来了最后的总结语。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这无名宫殿绝对不简单，我总觉得在门那边的可能是一场巨大的机缘。”

穆泠只是安静地听着他说话,然后慢慢地阖了阖眼。

门那边的确实是一场机缘。

谢枝枫在里面看到了天道。

穆泠想到了在岭邙山上的时候，那时他被拉进了安以的噩梦。景空亭就突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当时景空亭曾对他说，他无所不知。

魔修说完这些话后，就开始去观察其他人的反应，然后发现没有出现一种他意料中的表情。

戮远似笑非笑地看着那些书籍，谢枝枫轻轻颔首，眼神一直若有若无地放在穆泠身上。穆泠保持着沉默，至于安以。

安以突然站了起来，“这些书籍于我无用，我想去周围逛一逛，希望诸位道友如愿能够得到这机缘。”

一边说着，他就已经朝着外面的方向走去了。魔修轻轻皱了皱眉，但想到刚才安以钥匙的突然黯淡，他又住了嘴。

距离远古遗址的关闭只剩下三个月。就算是修士的记忆力惊人，面对着这么多的书籍，时间还是相当得匆忙，魔修也觉得自己的状态也变好了不少，于是重新开始翻阅了起来。

等到魔修又睁开了眼睛，他就发现斗篷少年还坐着原地。穆泠的钥匙依旧没有散发出任何的光芒，魔修不由地问了一句，“你没有去看这些书吗？”

“这些书也对我没用。”穆泠摇了摇头，他说得是实话。

在小说的描述里面，观看之人会被书籍拉进一个玄妙的境界。他们会从中感受到道的力量，从而渐渐领悟出此道的真意。只有但所看之人彻底领悟了此道之后，这本书籍才不会对他产生影响。

但穆泠刚才却没有遇到这种情况，他很轻松地就将整本书看完了，整个过程道心十分地平静。而且穆泠有一种预感，书架中的其它书也会是同样的情况。

“嗯？”魔修怔怔地看着已经向着房屋走去的少年。他眼眸一转，却发现，那糕点和茶水在穆泠离开后就消失了踪影。

就像是特地是为穆泠准备的一样。

晃了晃脑袋，魔修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丢到了闹后面，旋即才开始调息了起来。

进入无名宫殿一直都很平淡。出乎预料地，或许是因为穆泠在的缘故，哪怕心里面的不满积蓄到了某种地步。他们几个人始终都没有打起来。

即使他们体内的灵力也已经全部消失，他们在无名宫殿中也过得比较惬意。自开启之后，进来的修士就只能在远古遗址中待上一年的时间，一年时间一到，所有人都会被强制传送出去。魔修本来想着，就算是看书看到时限到达也蛮不错的。

但渐渐地发生了转变。

没有了灵力，穆泠的伤变得格外厉害。哪怕是凭着谢枝枫之前的丹药撑着，他的状态也相当糟糕。

谢枝枫他们的表情立马变了，想要找到离开这无名宫殿的方法，但一无所获。

从那开始，整个无名宫殿里面的氛围就变了。

“穆……”

魔修是特地来找穆泠的。但是当他看到躺在床榻上的穆泠后，他的话又马上咽了回去。

穆泠在小憩。

胸膛的起伏十分不显眼，如果不是魔修一直密切地观察着穆泠，他都可能会感受不到那些呼吸声。

少年的长长的睫毛微微颤着，像是某种羽毛一样，轻飘飘地挠在人的心尖。在阳光的照耀下，穆泠的肌肤带上了一种不正常的苍白。

他大多数的时候都很安静，但偶尔……

看到穆泠的眉头轻皱了起来后，魔修觉得自己的心提了上去。他有些无措地看着穆泠开始不住地轻咳起来。

每咳一下，都会让人的心随之一紧。

“你醒了。”

长长的眼睫又开始颤动，等到魔修和穆泠的眼睛对上之后，魔修的目光变得有些躲闪。

“有事吗？”

穆泠的声音里面难掩着虚弱，但音色依旧极为清冷。魔修的耳朵不由地颤了颤。

他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放柔了好几分，“你还好吗？”

自从穆泠的伤势开始发酵到一种程度后，无名宫殿内部的情况就完全变了。在之前，戮远看着书籍是最多的，他其次，最后才是谢枝枫。

但自从发生了这件事后，谢枝枫的速度就开始加快了很多，甚至于同时观看着好几本书籍。谢枝枫超过了他，紧追着戮远，现在隐隐间好像就要超过戮远。

至于安以，他依旧没有观看那些书、在宫殿内不知为何地四处走动。但魔修却发现，安以总是会来到穆泠这里，然后用一种很复杂的目光看着穆泠。

“死不了。”

穆泠像是随口回答了一句，说罢，他就要从床榻上坐起来。纤长的手微微撑着床榻，肌肤下的黛色血管清晰可见，他一使力，手掌就会交织出一种令人心折的形状。

但动作说不出得绵软无力，魔修突然有一种想要上前去拉他一把的冲动。

但他没有。

他只是想到了穆泠所说的那句话，然后微微一怔，他曾经听过穆泠说过这句话。

在谢枝枫开始不顾自己身体开始加快翻阅的速度之时。观看每一本书籍都需要耗费巨大的心力，要看完一本书，魔修几乎是要花费上数天的时间。

更何况是谢枝枫这种，每个道之间都存在着差异。他这样无所顾忌地同时翻阅，不仅耗费的心力巨大，而且很有可能会走火入魔。

谢枝枫这样做是为了穆泠。

在一年之期到达之前，只有打开那扇门后，他们说不定才能找到离开的办法。

当意识到了这点后，魔修就来到了这里来找穆泠，也是那个时候他才看到了穆泠被斗篷所遮住的样貌。

魔修还记得，在自己说完谢枝枫的事情后，少年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魔修不相信穆泠看不出穆泠做这件事的目的，于是他又将这件事点明了出来。但穆泠神情中依旧没有变化。

“如果谢枝枫走火入魔的话，你不是会少一个竞争对手吗？道修和魔修本就势不两立，你为什么要因为谢枝枫来找我？”

没有感动，没有羞愧，穆泠说的话十分凉薄。

魔修记得自己当时也懵住了，当他开始思索着这个答案的时候，他就发现穆泠已经走到了书房里面，然后说出来了这句话，“在宗门之战结束前，我死不了。”

没有说出来其他什么的话语，也没有管其他人的反应，说完之后穆泠就离开了那里。

魔修到现在还记得穆泠说这句话时的神情，那双好看的眸子里没有掀起涟漪，就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他看起来依旧高不可攀，但却让人感到心像揪住了一样。

“谢枝枫现在的情况很糟糕。”魔修有些干巴巴地说出这么一句，他是亲眼看到谢枝枫有多么的疯狂的，就像是不要命一样。在来之前，魔修本来准备了不少所说的话，可到了现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是真的快要走火入魔了。”魔修又补充了一句。

魔修发现少年看了他一眼，然后又开始不住地咳嗽起来。他的眼角因为这剧烈的咳嗽而开始泛起微红，像是某种艳丽的花朵。但穆泠的眼睛里依旧像藏着一块冰。

但出乎意料地，魔修发现少年朝着书房的方向走去了。

这个举动是魔修所希望的那样，但不知道为何，他的心里面却出现了一些失落。

穆泠走得很慢，他进去的时候，戮远和谢枝枫都在里面。

“穆泠，你现在应该好好休息，怎么突然过来了。”戮远见状，立马走了过来，但眼神却不着痕迹地看了魔修一眼。

和谢枝枫不同，此刻的戮远并没有翻阅书籍。

“我现在只剩下一本书了，只要再过一段时间，我们就可以出去了。”

魔修听到这句话眉头又不由地皱了起来。戮远其实说过很多次这句话，他早就只剩下了最后一本书，但这本书却似乎是他的一次巨大的隔膜，无论怎么试，戮远都领悟不了。

戮远和谢枝枫的处事完全不一样，在看这本书时，只有道心出现一些不稳之后，他就要停下去去稳固道心。但谢枝枫不同，除非是必要，他根本不会休息。

而现在，谢枝枫正观看着最后的三本书。

只要他能够成功，他就可以打开那扇大门。

“嗯。”穆泠点了点头，目光却落在了谢枝枫的身上。

确实是如魔修所说的那样，谢枝枫的状况真的格外糟糕。他的额间全是汗水，面色发白，而且气息紊乱，似乎只要一不小心，就有可能倒在地上。

也确确实实有了入魔的倾向。

“谢枝枫，你快停下来。”魔修跑到了谢枝枫的面前，高声地唤了唤他。

谢枝枫只摇了摇头，魔修见状，眉头又不由地皱了起来。

在原来的小说里面，谢枝枫并没有险些入魔。

而且翻阅书籍的速度也要慢上不少。

穆泠的眼眸垂了垂后，方才继续看着谢枝枫。后者的手攥得很紧，因为用力极大的缘故，手臂上的青筋暴起，掌心的鲜血不断地往下流着。他在依靠这样做来保持自己的清醒。

穆泠看到谢枝枫吐出来了一大口鲜血。

“谢枝枫太过急进了，这样的人，往往不能走得长远。”戮远观察穆泠，似是感慨地含笑说了一句。

谢枝枫的眼睛里面闪过一丝暗红，整个人的气息立马微弱了下去。就在魔修也准备放弃的时候，他却发现穆泠朝着这个方向走了过来。

“谢枝枫应该已经没有恢复的法子了，我们只能在这里等着他。如果运气好的话，他会转为魔修并不会爆体而亡。”

鬼使神差地，魔修对着穆泠说了这么一些话。

只是，魔修突然发现穆泠拿起来了放在谢枝枫前面的那几本书。他翻阅的速度极快，不过是一会儿，那三本书就被他看完了。这让魔修微微怔了一下，但是当他看到穆泠的远古密钥还是古铜色之后，他才松了口气。

“看着我。”

魔修听到穆泠向着谢枝枫说了这么一句。

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谢枝枫的眼神便望了过来。不知道是不是魔修的错觉，他觉得谢枝枫眼底的红色似乎淡去了不少。

“穆泠。”

谢枝枫此刻的声音十分得暗哑，而且似乎还有些不确定。

“你这么做是为了我？”

在小说里面，谢枝枫一直是一个性格极为沉稳的人。他做事向来稳妥，只有在面对和林佳悦有关的事情后，他才会失控。

谢枝枫的眼睛动了动，但是并没有说话。

“为什么？”魔修听到穆泠这么说着，那声音里面清清冷冷的，“我说过我现在死不了，你完全不需要这么拼命。”

魔修这时也朝着谢枝枫望了过去。

这也是他所疑惑的一点，打开那扇门之后能不能离开无名宫殿还是未知。这里面的所有人也都不会伤害穆泠，完全不会趁他现在虚弱就对他出手。既然穆泠现在死不了，魔修想不到谢枝枫如此拼命的原因。

谢枝枫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因为会很痛。”

魔修微微怔了怔，他扭头去看穆泠，发现后者的睫毛突然开始微颤了起来。他有些怔愣地去看穆泠孱弱的眉眼和那双不带感情的眸子。

看到穆泠那种无悲无喜的样子，很多人都会下意识地自惭形秽。也会彻底忽视掉一件事，前者每时每刻都会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穆泠的伤很重。

他虽然从来都没有表现出来痛苦，但这却是一直都存在着。尤其是当体内的灵力消失之后。

“只是为了这个？”穆泠垂眸看着此刻狼狈的谢枝枫，后者刚好是又吐出来了一口鲜血。

“我。”谢枝枫有些虚弱地扯出来了一个笑容，但他眼眸里面的暗红色猛地加剧了不少，将要说出来的话也全部都被咽了回去。

他的气息已经彻底混乱了，魔修轻轻叹了口气，也就死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穆泠有些复杂的声音。

“谢枝枫，你知道你为什么会入魔吗？”少年并没有要得到回答的意思，他的声音没有什么感情，“因为你的道不在三千大道之中，你现在想要将所悟的道都融合在一起，如果是其他的人，这其实是没有问题的。但偏偏你的道脱离于三千大道，而且你所修的乃是自我。”

“你修自我，你认为你的道会允许它和其他的道融合在一起吗？”穆泠看着谢枝枫，轻轻地说道，“如果不想要入魔，你就需要放弃它们中的一个。要么放弃自己的道，让这融合出来的道成为你的道，然后重新修炼。要么就放弃你这刚领悟的三千道，专心修炼你自己的道。”

这话让一边的魔修震惊地看了穆泠一眼。

“可这两种方法都不好，难道就没有两全之法吗？”魔修才发现自己将心里面所想的说出来了。

“有。”魔修发现穆泠似乎轻轻皱了皱眉，然后缓缓地说道，“创造出一个世界。”

“创造出世界？那该怎么创造？”魔修又问道。

穆泠难得地沉默了起来，他所说的这些事情都是他不该知道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脑海里却自动地冒出来了这些。

魔修发现穆泠长长的睫毛又颤了颤，他轻轻地咳了一下，眼睛很快地闭上了一瞬，“我不知道。”

“帮我把那些丹药拿过来。”穆泠看向了魔修。

魔修微微一怔，但很快地跑出了房间然后将那些丹药拿了过来。

“这些丹药应该是治疗不了谢枝枫的。”魔修说道。

“嗯。”穆泠点了点头，然后走到了谢枝枫面前，将自己的手放在了谢枝枫的胸口上，“感受这种灵力的流动。”

穆泠的手刚放上去就染上了微红，他用另外一只手拿出来几颗丹药放在了嘴里。喉结连续动了几下，这其实是再简单不过的一种举动，但魔修却有些逃避地挪开了视线。

但很快，魔修就发现穆泠吃这丹药并不是为了缓解伤势，而是在借用丹药里面的灵力。

他感受到穆泠将灵力穿到了谢枝枫的身体里，然后听到了穆泠的声音，“记住这种灵力的波动，它可以暂时隐藏住你的一种道。等到你找出来解决方法之前，不要将这种道显露出来。”

这句话刚说完，穆泠就又忍不住咳嗽了起来，他这次咳得要比以往都要严重，甚至是咳出来一些血来。

魔修之前的诧异在看到那鲜红的血迹后就消失了，他看到穆泠轻喘着气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在他的眼帘落下了一片阴影。

魔修的心猛地紧了一下，“穆泠，你怎么了？”

“没什么。”穆泠摇了摇头，他的气息变得更微弱了一些。缓慢地将嘴角的鲜血擦去，穆泠并没有继续看谢枝枫，而是直接离开了书房。

戮远的目光也在这个时候落在了魔修的身上，魔修表情一敛，装作什么都没有察觉到的一般去看谢枝枫的远古密钥。

那钥匙近乎是全部亮了起来，魔修的眼神一直紧盯着空白的那点。在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之后，这把钥匙终于是全部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