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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亲王府地处开阔,坐落在坊间最佳的位置,开门便能眺望到皇城。

宋乐舒从未想到哥哥竟然能真的成为恭亲王府的侍卫。

一来距离王府正式招侍卫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她叫宋知勉去本就是为了试探哥哥态度;二来她倒是未想到王府的考核如此松懈,竟然让宋家这等敏感身份的人入了王府。

傍晚时分,宋知勉回到了家中。

宋乐舒站在门口等着哥哥,看到宋知勉双眼放空脚步迟缓的模样,她心中有些忐忑,忙迎了上去。

“哥哥,你回来了——”

面对宋乐舒急切的目光,宋知勉却视而不见,宋乐舒抬起的手忽地停滞在原处,脸上那抹希冀也逐渐僵硬。

哥哥这是……生自己的气了?

宋知勉径直路过她回到了屋内,父亲正在饮着陈茶,看到模样奇怪的宋知勉后,宋勤愣了愣:“干什么去了?一副被夺了魂的模样。”

宋知勉坐下,为自己倒了杯茶:“父亲,我找到谋生的活计了。”

宋乐舒走进屋内,宋知勉余光与她对视,却是一副视而不见的模样。

她攥紧了裙摆,咬着下唇忍着心中的酸涩,没有说话。

哥哥果然是生自己的气了,他一定是在为自己威胁他而生气——

是啊,她先是以商纣王去比乾哀帝,又间接说了父亲和哥哥不识时务。

也难怪哥哥生气……

宋勤眼角堆上了喜色:“什么活计?可是正经人家?万不要再去居卓武馆那等地方。”

宋知勉心虚地抬了抬眼皮,复又垂首道:“是官家的活计——”

“官家?!哪个官家?!”宋勤声音陡然拔高,宋乐舒心一颤。

“还能哪个官家?恭亲王府的侍卫,妹妹说这活体面,挣得又多,于我们家来说是雪中送炭。”

宋勤的视线猛然扫到宋乐舒身上,她攥着的手反复松开,最后像是下定决心般坐在了宋知勉身边,坚定地看着父亲。

“是,是我威胁哥哥去的。”

宋勤脸色忽然变青,他拍桌站起来,气愤迫使他涨红了一张脸,而后抖着手指骂道:“逆女!你叫我如何去见列祖列宗!”

宋家世代为乾朝征战沙场,列祖列宗皆是忠烈之士,宋勤亦不例外,在他看来,最大的殊荣就是为了帝王战死。

可宋乐舒一介女子,从未受过那等的思想灌输。忠与良心义于亲友——这便是她从小所学的全部。

有时她又会庆幸,生逢乱世,不用去学什么劳什子《女诫》,否则她必然也成了目光短浅之人。

想到这里,宋乐舒自嘲一笑。

时不可留,众不可逆。[1]

“父亲,饿死事大。百年之后,让我这个宋家的罪人去向列祖列宗解释吧。若是您和哥哥觉得不妥,那女儿只能成全了你们的忠义,明日便去做安员外的续弦。”

话落,宋乐舒强忍着心中的痛苦欠了欠身,强迫自己转身,一步一步回了屋。

身后父亲的咳声,哥哥几经失语。

宋乐舒一夜未睡,夜半时分她依稀听到了漆黑破旧房子内窸窸窣窣的声音,她知道宋知勉是在收拾细软,明日哥哥就要去王府内居住了。

她将针线拿出来,凑近了烛火继续为哥哥纳鞋。

漆黑破旧的屋内唯有小案前亮着一束光,她缩着身子在被子坐在案前,她不用回头便知道自己身后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只要宋乐舒停下来,那黑暗便会马不停蹄的将她拉入深渊。

直到清晨,窠臼吱嘎的响声将宋乐舒从困顿中吵醒,她伏在案上休息了一夜,蜡油将左手的袖口烧坏了一大半,宋乐舒心疼极了,连忙清醒过来。

哥哥出了门。

宋乐舒捏着纳好的鞋,一时之间心中五味杂陈。

她无奈叹了口气,只能将鞋子收好,而后跑去厨房为父亲煎药,顺便又将今天的饭菜都做好,闷在锅里。

宋知勉去了王府,自己也要去书斋,两个人共同努力才能让生活好一些。

宋乐舒不断催眠着自己,打点好之后她站在父亲房门前听着父亲均匀绵细的呼吸声,一时心中有些酸涩。

她留下了字条,踏着熹微的晨光出了门去。

二月初四,立春。

都道春天是万物之始,春风一夜吹过,柳叶嫩芽迎风而出,冰雪消融,长安重见生机。

她坐在书斋内,盼望着春天来临。

早春是相思的时节,农忙未来临,大姑娘小媳妇们憋了一冬天,此时是最需要消遣解闷的东西。

她支开窗子,听着邻里街坊嚼着舌根。

什么谁家的男人纳了妾,哪家的姑娘伤风败俗,又是谁家后院不安——

那些人聚在一起讥笑着,明明每日翻来覆去谈论的都是同样的东西,可是他们从不厌倦,仍旧享受其中。

宋乐舒想着,也许后院家事才是这些女人喜欢看的。

从前侯府未落魄时,宋乐舒也见过许多后院斗争,写这些倒是信手捏来。

她提笔而落,话本中不外乎是某朝宫廷秘辛——有她的见闻,当然许多都是杜撰而来,她尽量将故事往乾朝靠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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