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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祜还是不太愿意。
他现在变成“瓷人”了,以后没人敢灌他酒,也没人敢指责他了,谁要是他在他面前叨叨,他立马就去碰瓷。
“还是算了,她娘家人会骂我。”
康熙目光一沉,之前佟国纲福晋心疼孙女,就在担心胤祜身体不好,凯音布家里也是疼女儿的,嘴上不敢骂,心里肯定急得不行。
但这些不在康熙的考虑范围。
鄂伦岱的女儿是没长一张好脸,也不能借命格之说退婚。
之前的瓜尔佳氏就是借口命格不好,将她送到五台山。
可一不可二。
“朕相中他家女儿,是给他脸面。他家女儿是个喜欢花花草草的,院子里的草木都是她自己侍弄。将来肯定跟你谈得来。”
“兴趣可以当成玩,专门去做这个,估计人家就不愿意了。”
“嫁给你,就该以夫为纲。哪有她不愿意的份?”
胤祜听了这话,就很窒息了。
一直以来,他怕的就是这一点。
娶个视他为天的女人,她的荣辱都系在他身上,他不单要管好自己,还要承担起她的未来,就很可怕了。
他烦躁地挠了挠头,“我本来就不想成婚,当时能答应,也是为了给你一个交代。另给她找了个好夫婿,我心里也轻松很多。”
不是自己所想,他一直无所谓。
至于以后……胤祜觉得自己不会遇到所谓的爱情。
毕竟观念不同,当下的环境和教育,他肯定遇不到喜欢的人。
皇后也道:“孩子不愿意就算了。他没有这个心思,娶回来也不会幸福。让他自己去找人,有缘分的话,总会遇到心爱的姑娘。”
“让他自己找人?他喜欢种地,找个爱种地的农家姑娘?”康熙光是想想就觉得难以接受,绝不容许这种事情发生。
“那也不能按着他娶个不喜欢的姑娘!”
“处着处着就喜欢了,谁一开始就能娶个喜欢的?你让他找个喜欢的,还没成婚就跟外男有来往,那是教养问题,绝不允许嫁进皇家!别的事可以商量,但小六必须娶个贵女!”
皇后气得说不出话来。
胤祜也是一阵头疼,他早知道会是这种结果。
在这个时代,未婚男女有来往,落到谁眼里都是败坏名声。
除非表哥表妹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否则,就是一顶大帽子扣下来。
康熙又道:“朕知道他总想逃避成婚,早在他没满十岁的时候,就在跟朕讨价还价了。朕还不了解他?”
皇后又跟他吵起来了。
“了解他还逼着他娶亲?”
“宫里十二个皇子,连最小的老十二后院里都有人了。就他一个人孤零零的,他还固执得很。你当朕不着急?”
“这不是急不来吗?”
“有你不讲道理地护着,能急得来?翻了年他就十九岁了,实岁也十七了,谁到了这个年纪孑然一身?他是想出家吗?已经给他拖了几年,再拖下去他就要看破红尘了!”
一开始是抗拒成婚,到后来是无所谓,当甩手掌柜。
怎么看都有这种迹象,再放任不管,他早晚会搞出事来。
说到看破红尘,早年就有谣言说先帝出家了,康熙对此深痛恶绝,他绝不允许自己的儿子有此想法,有这个趋势也不行。
再想想胤祜因为晕血症,连只小动物没亲手杀过,他又不娶妻也不饮酒,出家人的几条戒律,他除了吃荦这一条,别的基本都符合。
胤祜要出家,也只用改变饮食,比别人容易太多!
他不由怀疑皇后一直跟他吵,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康熙正色道:“他必须娶亲!”
“皇阿玛想太多了吧?我出什么家?我哪受得了出家人的戒律清规?”胤祜被他们吵得头疼,赶紧出声让他们停战。
两道目光汇聚到他身上,他叹了声:“娶就娶吧。儿媳妇是你自己挑的,等我娶回来了,可别再挑三拣四,总嫌人家这不好那不好。本来冲喜就委屈人家了,再去挑剔,我干脆就不祸害人了!”
前面几句,康熙勉强能接受。
最后一句,怎么听怎么刺耳。
“她一个奴才秧子,能嫁进皇家是她的福分。怎么叫祸害她?”
“打住……别说了!”胤祜真的怕了他了,不管有没有感情,娶回来了就是自家人,也不能由着他喊奴才秧子。
“冲喜可以,咱们都退一步。”胤祜认输了。
他提出自己的条件。
“冲喜之后,我要去庄子上养病,养两年再说。除了过年过节,平时就不回来了。你们可以去庄子上看我,别动不动就喊我回来。”
“你还不死心?”康熙道。
胤祜一心种地,康熙说是给胤祜三年,其实那三年他时不时把人拉走,又何尝不是有心阻止?
只有第一年胤祜种了半年的地,之后的两年里,特别是最后一年,才去过几趟庄子上。今年也是,一直将人拘在宫里。
康熙心里还是很不情愿。
“你不想参政,朕也不勉强,你可以当个闲散王爷。你何苦要去种地?在庄子上遇到危险怎么办?”
“能有什么危险?我现在都成瓷人了,他们把我当危险还差不多,敢碰我一下试试?敢靠近我的都是英雄!”
康熙心里那叫一个气啊,偏偏打不得也骂不得。
“近年已经在推广红薯、玉米和土豆了。用不着你去种地。”
“我就想去种地,就想培育新粮种,从我三岁时就开始想了,我已经想了十三年了。就不能成全我吗?”
“你去种地,你的儿女将来比别人矮一头,你对得起他们?”
胤祜比他还来劲,一说就是一串。
“我怎么对不起他们?他们有个亲王爹,女儿能封和硕格格,儿子继承爵位就算降一等也是郡王,他们还不满足?”
“谁敢在背后嚼舌根子,让他们回来告诉我。回头我就倒在谁家门口,不讹得他倾家荡产,我就跟他姓!”
“我还有几百万的家产,给他们平分每人也有百万以上。要钱有钱,要爵位有爵位,他们生来就是人生赢家了,谁有不满就滚出去自立更生,我还得让他们啃老?”
康熙是真的拿他没办法了。
他不在乎自己名声,也不在意儿女的前途。
什么都不图,就图一句幼时的梦,让康熙怎么办?让他亲手打碎儿子的梦吗?从三岁起,三岁可以说是不懂事,可如今十几岁了,该见过的名利早就见过了,他还一心认定要去种地。
亲手打碎儿子的梦未免太残忍,皇后和太子是指望不上的,连娶妻这种事都想随他便了,还能指望他们?
胤祜这个人嘛,小事上特别好哄。
但是遇到大事又特别固执。
若是扼杀他种地的梦,他就算不出家也会离家出走,正好太子早有带弟弟逃到海外的心,康熙很肯定,自己若是做点什么,太子肯定会带着胤祜出逃海外,再也找不回来那种。
康熙长长地叹了口气,突然佝偻了身躯,还是妥协了。
“行吧,朕成全你。但冲喜的事必须听朕的!”
就算装病也晦气,必须冲一冲。
这回皇后和胤祜都没说话了。
……
凯音布家里收到赐婚圣旨,十天后就成婚,顿时觉得天快塌了。
让他们违抗圣旨吗?
那是满门抄斩的大罪,他们付不起这个代价!
康熙防着他们额外生事,直接送来六个教养嬷嬷,还从宫里调了二十个宫女太监去凯音布家里照顾他家女儿。
刘太监不愧是御前红人,怕那些宫女太监镇不住,主动提出让徒弟王小松去坐镇,康熙大手一挥就准了。
御前太监镇守在凯音布家里。
他们即便心存不满,也不敢在人前表露情绪,要哭也只能在屋里哭,到了外面半句怨言都不敢说,唯恐给家里招祸。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想让女儿装病也来不及了。
宫里的人接管了女儿的院子,他们连院门都进不去,家里的长辈头发都愁白了,却只能干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凯音布在家中遭了一轮又一轮埋怨。
不但福晋怪他害了女儿,连他阿玛额娘都在怨他。
短短十天里,凯音布的辫子白了一半。
好不容易熬到了婚期,凯音布夫妻二人终于见到女儿了,夫妻俩个抱着女儿哭了好一会,一家三口哭成一团。
皇命难违,哭够了,最后还得送女儿上花轿。
冲喜的事,也唤起了康熙一点良知。
婚事办得太匆忙,为了给六福晋做脸,特地派了太子来迎亲。
已成婚的众多皇子里,太子成婚也是为了冲喜,当初派了胤祜出宫迎亲,也给足了脸面,这次派太子迎亲就更给脸了。
婚礼是在畅春园办的。
准备时间不够充足,康熙觉得亏待了胤祜,想从别的方面补回来。
几位成婚的皇子,除了太子成婚当天他露了一面,其他皇子成婚他都没看一眼,这回胤祜的婚礼他不但全程都在,还在畅春园宴里请百官,让众皇子陪百官饮酒,可谓给足了脸。
胤祜这个新郎官没有露过面。
喜房里全是钟粹宫调过来的人。
六福晋忐忑了一天,天黑后,红玉让她早点睡,明早还要敬茶。
红玉这一提醒,六福晋就更紧张了,害怕得睡不着觉。
第二天醒来,还带着一身疲倦。
红玉帮她梳妆打扮,还宽慰了几句。
“六福晋不用担心,嘉亲王待人和善,是个好相处的。咱们娘娘也是个明事理的人。六福晋的福气都在后头。”
六福晋强撑着笑脸:“多谢姑姑吉言。”
红玉知道她不信,也不再说。
敬茶也只有六福晋一人,胤祜没有露面。
康熙也难得的没有挑刺,给了她一套点翠头面和一樽送子观音。
“嫁入皇家,就是皇家的人了。好好跟小六过日子,早些为他开枝散叶。他家底厚,多生几个也养得起。”
小夫妻还没见面,就在催生了。
六福晋除了点头还能怎样?
皇后没催生,只是让她跟胤祜好好过日子。
给了她一对羊脂白玉镯和一套红宝贝头面,这份礼已经不轻了。
最后又多给了她一个匣子。
“这是太皇太后留给你的,她生前最疼爱小六了,没看到小六成亲也很遗憾。下午本宫带你去慈宁宫祭拜太皇太后。”
六福晋带着见面礼回到新房。
新房的宫人对她很尊重,但她还是很不适应。
又拉着红玉说:“红玉姑姑,我与嘉亲王结为夫妻,他有恙在身,我理应去照顾他。能带我去见见他吗?”
“六福晋有这份心就够了。”红玉笑着拒绝,又跟她解释:“嘉亲王在清溪书屋养病,那是皇上的住所,有御前的人照顾。”
六福晋只能打消念头。
红玉又跟她说起宫里的情况,着重说起其众位皇子的福晋。
宫里的情况很简单,不要跟康熙的妃嫔走得太近,若是遇到不识趣的,也不用太给面子,有事就找皇后告状。
那些妯娌也是,处得来就处,处不来就面子情。
若是有谁说的或是做的过分了,去钟粹宫告状就是了。
六福晋听完一阵咋舌。
这……有任何不好都去告状吗?
红玉看着她的惊讶,笑着说:“嘉亲王从小就受不得委屈,六福晋和嘉亲王是夫妻,娘娘也会护着六福晋。”
六福晋知道红玉是皇后的心腹,红玉敢这么说,这是皇后的意思。
她终于安心了一点。
唯一担心的是嘉亲王的身体,万一有个好歹……她不敢深想。
……
下午,皇后带着六福晋进宫祭拜太皇太后。
回到畅春园,王小松在院子里等着她,出嫁前被王小松盯了十天,他虽然守着礼,却让她觉得压抑。
再遇到他,她下意识紧张起来。
“奴才给六福晋请安。”王小松笑得很是平易近人,不等六福晋喊起,他自己就直起了腰,“六福晋不必紧张,奴才是替嘉亲王传话的。嘉亲王说,六福晋若有任何不适,尽管找皇后娘娘。”
六福晋点点头,“我知道了。”
“这是嘉亲王让奴才捎给六福晋的。”王小松递上一个巴掌大的小匣子,等六福晋接了过去,他转身就走了。
进屋之后,六福晋打开匣子一看,里面是十万两银票。
她再看看身旁的红玉,见红玉表情如常,便将银票收起来了。
之后两天,胤祜没有露面,也没有叫人来传话。
三朝回门也是六福晋一个人回的。
王小松再次发挥了自己的作用,跟着六福晋一起回了娘家。
等她走后,凯音布又遭了无妄之灾,被自家福晋一顿好打,怪他做官做得太成功,怪他简在帝心,皇上才会相中他们家女儿。
婚后第十天,传出胤祜身体好转,康熙龙颜大悦的消息。
六福晋依然没见到胤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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