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第 10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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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外间如何凌乱,静室内一片寂静。

纪湜头疼欲裂后，就陷入了微妙的状态。他好像脱离了身体，脱离了时间,意识随风飘荡。

上清宗满天星光，星星都从暗紫色的天幕坠入了人间,围绕在他身旁。

他随手摸上一颗，璀璨的光华映照在他脸上，光华之中人影绰绰，仔细看去，光幕荡漾，却是进入了一方世界。

火红的天，仿佛终年都被血色浸染。

烈焰和罡风交缠，那是让人窒息的热度。

这是恶灵九渊的边缘。

纪湜曾跟白悦来过。

然而此刻他正在一间悬空楼中。

窗外是恶灵九渊的景，脚下是如水晶般透明的碧玉地板,隐约能看见下方无尽的赤色深渊。本该阴森诡异的环境,室内却充满了人情气息，幔纱软帐,香炉茶案，橘色的暖光铺洒在各处。除了那道不断发出响动的黑色锁链。

锁链从房间天花板和地面延伸出来，分四条。锁链末端，锁着一个女人。

她双手双脚都被锁链束缚，黑色脚环下的那只脚如玉般莹润,黑色手环下的那双手纤细白净。纵然她墨发披肩，垂首间不得见容颜，可那娇媚身段，让人浮想联翩。

而女人身前，正悬浮着一道玉简和一颗赤色丹药。

玉简里的声音断断续续。

“只要你留他一宿,一切皆可结束。”

“成败与否，凭你一念之差。”

……

纪湜皱了皱眉。

那个声音有些熟悉，他似乎在哪里听过。

但他此刻意识恍惚不真切，脑海里的影子始终不清楚。

而此刻，女人伸手抓住了丹药，抬头望前，露出了风姿卓绝的全貌。

道净元尊？

纪湜有些诧异，她也能被囚禁？

眼见她的视线直直落在自己身上，纪湜开口：“我……”

他没说完，她已经起身往前，在锁链的脆响中，撞开他径直走向了丹炉。

重聚那刻，纪湜才意识到，自己如烟似雾，比这画面晃动的世界更像虚无缥缈的存在。

道净元尊是看不见他的。

此刻他只是个旁观者。

“愚蠢。”

道净元尊站在丹炉前，手捏着那颗丹药，语调漠然：“区区毒丹，别说让他发作，就算杀死现在的我都不能。”

她手指拈动下，赤色粉末从指间滑落，最后融入香炉幽蓝的火焰中。

她决然转身，仪态端正，竟不像被囚禁，反像是这方空间的主人。

可她没走两步，却突然停住，以往那种淡漠冷静的脸上，露出了诧异。

火焰之中，陡然升起一道影子。

“道净元尊，所谓留宿，乃是宿为主，留为次。对于可控法则的你们，毒丹当然没用。它只是个引子，但这让人春宵愉快的药，又能不能拖上一晚呢？”

“香炉有问题……”道净元尊脸上慢慢地起了一层胭脂粉色，她凝神似乎在压制什么，声线极冷，却又带起了不由自主的媚，“你一直在骗我。”

她抬手间，一道金光穿过了影子。

影子笑了起来：“想杀我？晚了，你现在还有心思顾忌其他？”

道净元尊闭上眼，身上金光隐隐闪动，却又碍于黑色锁链，金光迅速熄灭。

她蹙眉，一缕鲜血自唇角淌落：“这是什么药？”

“你长年禁欲，薄情寡性，不过是为了体内阴阳平衡不被打破。你乃基石而生，与基石阴阳相辅，一旦你的阴阳平衡被打乱，基石自然也会出问题。”影子轻笑，“与其说是药，不如说是自然阴欲之气，无关法则，关乎人念，你控制不了。这可是我取了人间万名青楼纯阴女子的欲念凝聚而成，你现在吸入体内，却无法排解，是不是很难受？”

道净元尊冷冷盯着影子，咬着唇，唇珠瞬间染血，但她气息却越来越急促。粉色从脸颊蔓延到了耳根，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变成了牡丹盛放的娇艳。

“那么你会怎么做呢？”影子哈哈笑了起来，“你现在体内阴气过重，唯有双修之道，能平衡你体内阴阳。”

声音戛然而止，窗外天空也卷起层层乌云。

影子不再解释，阴恻恻地说：“你需要男人，能来此地的男人也只有他。别说我没提醒你，只要你取他元阳，破他阵法，明日之战，他必输无疑。我这也是变相地帮了你。”

道净元尊半眯起眼，食指抹过唇角鲜血，弹指间一道闪着金光的血字穿透空中，钻入了影子内部。

影子惨叫了一声。

道净元尊冷声道：“利用我，你也要付出代价。”

影子消失前，嚣张的笑声回荡在周围。

“正道魁首，圣洁如莲，真可惜看不到你用尽手段的下作模样……”

道净元尊最后一击用尽了全身力气，摔倒在地。

她仰躺在地面，双眼有些失神，体内的念头就像虫蚁般啃噬她的精神。

“我从来，没说过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她喃喃地道。

大门砰然打开。

穿着红衣的男人，单手提着剑，脚步踏入了屋内。

剑尖和他衣袂都在滴血，一条细细的血迹浸入了地面，迅速消失。

纪湜转头看去，男人几乎跟他擦身而过。男人漂亮的凤眼半只微眯，额角的鲜血顺着眼角淌落，本是狼狈之姿，他却一顿，站定，单手把散乱在额前的碎发给捋到后面，然后才躬身站在道净元尊身前，俯头看她：“又想逃？”

道净元尊咬唇偏头，没去看他，语调淡漠：“御寇，出去。”

御寇半蹲下，放下了剑，又捏住了她的脸，扳正让她正视他：“生气了？”

道净元尊：“没有。”

御寇淡淡一笑，手指摩挲着她的脸颊：“程依，你为何总是对自己说谎？”

道净元尊呼吸一窒，身体微微发抖，男人的触碰让她不能自已。她近乎暴怒地拍开他的手，拖过锁链对着他的脑袋打了过去：“我叫你出去！”

御寇被锁链击中，不闪不躲，又是一缕鲜血顺着额头往下，他一只眼睛都闭上了。

但他也不恼，淡淡地说：“我不是你的徒弟，也不是正道那些修士，你的命令，我不会听。”

他捏住她的手，掰开她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数：“我今日，又灭了四个宗派，一个不剩。我会继续杀下去，直到这修真界除了你，再无修士。”

道净元尊瞪他，却是眸色如水波荡漾，御寇瞧着眸色一深，却听她冷声问：“你怎么不把自己也灭了？”

御寇一笑：“如果你那样想，我如你所愿。反正除了你，这世间再无修士，世界就不用崩塌，你也不用一直守着。”

道净元尊淡淡地道：“你死了，我就忘了你。”

御寇：“你不会，因为我在你身上种了刻印。”

道净元尊皱眉看他。

御寇又说：“就算我转世为人，你我神魂联系不断，因果不灭，你也终会与我相遇。你忘了现在的我没关系，你可以重新爱上未来的我。”

在橘色暖柔的光线下，男人染血的残酷冰冷脸上，却有一双只看着她的温柔深邃的眼睛。

道净元尊望着他眼中的倒影，又失神了，手臂往上勾住了他的脖颈。

她双臂莹白如玉，淡淡的香甜从身体内散发出来。

御寇喉结微动，手慢慢地收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