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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份里的水乡小城,秋露微寒,风景如画。
天际边几缕缥缈的炊烟,吐露着人家烟火气息。
日明,风清,杨柳岸。
男子沉静如玉,女子素淡如菊。
这种沉默的僵持持续了没多久,她便迅速冷静下来。
清清淡淡的模样,又恢复了温软无害的外表:“……若是隐娘不答应呢?”
“由不得你不答应!”
远远走来两个校尉模样的开封府武官,一瘦削,一剽悍,正是王朝伴马汉。
瘦削的自然是王朝,他被囚禁在地下室数日,身体元气大伤,脸色还很虚弱。
素衣女子幽幽的视线扫来,王朝一僵,抿紧唇,本能地畏缩了瞬间。
这在马汉看来简直是睚眦俱裂:“莫怕,有兄弟我在,她伤不了你!”
两个人高马大的武官对一个弱女子如此避讳,这在旁人看来恐怕是个笑话,但历经孔府炼丹房的屠杀,以及老宅地下解剖室的查封后,整个中牟县都领教了她的恐怖。
危险系数过高的疯子,可不得严密控制起来?
“中牟县的地方官府监控不了你,就得由我们开封府来掌控!”
这是大实话,开封府作为最高执法机构,确实有这个责任。
但在女子听来却是极冒犯的:“抱歉,隐娘不接受任何组织的掌控。”
连带着看说话者的视线也危险起来,幽幽的目光,分明绽露出了危险的锋芒。
王朝马汉骤然生出了被猎食者盯上的糟糕预感。
“隐娘,”所幸他们的头儿展大人开口了,“适可而止。”
不温不火,却有着神奇的安抚效用。
那女子收回了令他们毛骨悚然的视线。
“带你离开中牟,这是包大人下的铁令。”
“作为放我出大牢的条件?果真不愧是包大人,老谋深算,隐娘佩服。”
朝廷执法机构岂是那般好惹的,她操纵民意逼开封府放自己出大牢,那么相应的,就必须付出等量的代价。
或许是意识到反抗了也无用,女子渐渐妥协下来,略带病色的容颜还是很苍白,素淡的妆容,素淡的裙裾,虚弱而清浅,像是随时会乘着秋风散去。
某一瞬间,展昭心脏似是漏空了一拍。
“在中牟,我是济民堂的大夫,随你们开封府离开中牟,我会被如何安置?”
“开封府缺一个专职的仵作。”
“仵作?你们开封府不是有个老仵作吗?”
“那老仵作年岁过高,不久前已退休了。”
“……连位置都安排好了,看样子,隐娘真还是没有拒绝的余地了。”
或许还是有点私心的,她留在中牟,他返回京畿,两地遥遥相隔,恋人之间那点本就已冷却到极致的情愫就真的被斩断了。
如今她被强制性带离中牟,他反倒能日日见到她。
清秋的枯叶打着旋儿飘落到水面上,水面上有绿荫的倒影,还有她微漾的眼波。
“随开封府离开中牟之前,我要回一趟老宅。”
“……老宅已被官兵封查。”
“我要回去。”
“……”
女子固执地重复了遍:“总得要我回去收拾点包袱细软,再跟你们走吧?”
“好,”男子温和地应了声,“我陪你同去。”
“展大人不可!那老宅多机巧诡秘!……”王朝马汉惊地阻挠。
“怎么,还怕我害了你们展大人遁逃不成?”
最终自然还是他陪着她同去,自从孕妇连环被杀案结束,老宅已被官兵查封。
青石巷,门可罗雀的老宅庭前。
沉甸甸的老树绿荫,除了偶尔几丛飞过的雀鸟,安静得紧。
其实自从好友绵娘死后,这处水乡已没了让丁隐留恋的东西。
开封府大牢关了数日,一朝出狱,回到凄凉的老宅,物是人非的沧桑便难以抑制地灌满了心胸。
情境所至,情难自已,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丁隐不甚舒适。
“怎么了?”展昭敏感道。
“没什么,头有点晕罢了。”
自从拖着半条命逃出阮红堂,这种眩晕情况已不知出现了多少次。
丁隐不甚在意地笑笑,放下了揉太阳穴的手。待到收拾完包袱细软,又道:“展大人可否在客厅稍等片刻,待隐娘到内室收拾些换洗衣物?”
闺房内室,男子自然不便入内,展昭欣然应允:“好。”
丁隐挑眉:“展大人不怕我趁机逃跑?”
展昭淡然地坐在茶座中,垂眉敛眸,抿了口清茶,显得异常平静:
“你会逃吗?”
女子笑而不语,眼中似有诡异的暗芒一闪而过。
或许她真会逃。
这是展昭在客厅中等了小半个时辰后总结出的结论。
半个时辰了,她还没从内室出来。
收拾衣物能收拾这么长的时间???指不定从哪条密道窜了呢。
毕竟有包大人的铁令在,展昭在连唤数声仍不得回应后,茶盏一搁,果断闪身进了内室。
然后他就看到了那道倒地不醒的素影。
“阿隐!”
展昭大脑嗡地一片空白。
轻功御到极致,闪电般抵达她身旁。
他将她小心扶起,然后就感到脖颈被一锋利物什抵住。
她睁开眼,眼中一片清明,哪有什么昏迷。
疯子,善于伪装的疯子,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女疯子。
就像剧毒的曼陀罗华,柔美的外表总能轻易卸下男人的防备。
“隐娘说过,不接受任何组织的掌控,包括你们开封府。”
刺痛加深,来自恋人的致命一击,狠狠扎进心底。
抵在脖颈命脉的锋利物什,让展昭浑身血液都变得冰冷无比。
“你这是……要取我的性命?”
女子不答,黝黑的眸子,暗沉翻滚深不见底。
恰若她缜密布局孔府炼丹房那次屠杀。
于是展昭的神情也冷了下来。
由温厚到面无表情,冷硬如冰。
“想取展某的性命,隐姑娘,恐怕没这么容易做到罢?”
那抵在脖颈处的手腕,硬生生给他捏了下来。
连带着她用来对他下手的物什,也掉落到了地面。
棋差一步。
丁隐满脸错愕,她知道他武功精深,却没料到会精深到如此地步。
“这是什么?”
那物什是墨绿色的,边缘带着一排锋利的锯齿。
“……一昧草药,有强效麻醉作用,能致人昏迷。”
只是麻醉,她并无意害他性命。
可惜在她对他出手的那刻,他们之间,最后那点情丝就已恩断义绝了。
命脉被挟持,这是武者的大忌。
丁隐不敢看男子的神情,也不想去看,仓皇挣出他的怀抱,往后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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