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永恒的焰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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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又是几个来回，马尔斯的攻势紧凑，安迷修暂时顾不得这把剑给他带来的痛苦。

“这不是我的剑，我从‘神’那里抢过来的，她现在正站在白龙上看着。”

“有意思，百年来还未有人敢挡在‘神’的前面。”

“我答应过她会一直陪着她，是我食言了才让她成为没有感情的‘神’！”

安迷修悲恸地嘶吼，神情怆然，一种难言的苦楚在马尔斯的心中蔓延，他甚至对眼前的敌人产生了同情。

“安迷修，如果不是此时此刻我想我们会成为朋友，但是，现在你我站在了对立面，你没有办法说服我，我也没法阻止你，那就用手中的剑来维护我们各自的正义。”

他们毫无顾忌地厮杀着，但是两人都不是真正地憎恶对方。他们深知，他们的正义不同、立场不同，可只有一点相通，那就是只有强者才能贯彻自己的正义，只有强者的正义才是真正的正义。原本肥沃的原野变成焦土，焦土又被冰雪覆盖，安迷修突然感受到风停在了自己的鼻息处，时空定格在了某个瞬间，安迷修清楚地看见自己的剑刺向了马尔斯的胸口。

“安迷修！”恩特骑着黑龙朝安迷修飞来。

血在雪地上开出了艳红的花，马尔斯猝然倒地。

“你赢了，安迷修。”马尔斯扯出了一个勉强的微笑。

“不，刚才……”安迷修想说时间停滞了，可无论怎样他都无法说出口，也无法以胜利者的姿态再往前一步。

“安迷修，无论怎么样都是你赢了。”马尔斯的眼神空洞洞的，深沉得看不见一点光，斑斑泪光里藏着一点无奈和惋惜，似在责备安迷修最后一刻的软弱，“很多人与我为敌，我身上都是他们留下的伤痕，但是既然我还能站在这里，那么说明还没有人能够真正地毁灭我，可你做到了。来吧，终结这个属于我的时代，是成王还是败寇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反正成王和败寇都是要被斩杀的，我会用我的鲜血为你加冕，你的道路会比我的更加辉煌。”

安迷修往前挪了一步，身边突然掀起压迫力十足的风，安迷修猛地被抓住手腕提了起来。

“恩特？！”安迷修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见到这位故人。

恩特向他点点头，但脸上依旧愁云密布，他手上一使劲将安迷修甩上去，安迷修攀住黑龙的另一只脚然后爬到它的背上，此时他们已经飞到足够高的高度，地上的魔法师卑微得如同蝼蚁。他看着马尔斯缓缓地倒在雪地里，他身旁的剑光芒微弱得如同苟延残喘的火苗，而他不慎遗留在地上的冰剑早就将大地化作冰原。

“恩特，我还不能离开。”

彼时伊莎跳下龙背，英勇无畏的样子就像是所向披靡的战神，安迷修不由觉得心寒。可恩特置若罔闻，沉默地盯着头顶让人倍感压抑的铅灰色云层。

“人类，你太过贪心了。”黑龙不满地咆哮。

“你们不懂！我不能让她手上染上鲜血，鲜血一旦染上就再也洗不干净了啊。”安迷修压抑着自己悲愤的哭腔。

“你还在期望她会变成人类吗？她完成自己的使命便会死去，这就是神的力量的代价。”

恩特朝呆滞的安迷修露出一个极尽悲伤的笑容：“安迷修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呢。”

安迷修内心翻涌出酸涩的情绪，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发生了什么事吗？”

“精灵之森被人类入侵了。”

安迷修扯出一丝僵硬的笑：“百年来都好好的，怎么这么突然？”

黑龙穿过云层，云层之上已是天光乍破，安迷修不由想起那个相似的清晨，只是那个清晨远比现在现在黯淡的天光夺目，那天的天边闪耀着宝石般纯净瑰丽的光。

“因为晨曦之星陨落了，女王失去了她大部分的力量，她再也无法保护精灵们了。”

第十四章最初的起点

晨曦之星陨落了？

心脏蓦地一阵一阵钝痛起来，他捂住胸口，逐渐厘清雷狮和精灵们的关系。

“是雷狮……路西菲尔将部分力量给了精灵女王？”

“是，路西菲尔大人是我们精灵唯一的信仰，否则我们不依赖强大的精灵王的力量根本无法隐世这么久。而今，路西菲尔大人堕落了，精灵的灾难也随之来临了。”恩特握紧的双手因为过度用力颤抖着，“黑龙说你是唯一能拯救路西菲尔大人的人，所以我离开了我的族人来找你。”

安迷修痛苦得快要喘不过气，他明白恩特的正直，让他在族人危难之际逃出来肯定做了巨大的思想斗争，但他的力量和圣灵种相比实在太过微弱，他该怎么救雷狮啊？他很无助，连带憎恶自己的弱小，如果他没有追着伊莎跳下去，是不是……

他的脑袋一片混乱，脑海中不断回放着和雷狮相处的点点滴滴，最终定格在雷狮握住自己的手，自己笃定地许下承诺：“我不会抗拒命运的到来，但我不信命。”

即使弱小得被命运摆弄，也不想像命运低头，他不想失去的是，直面命运的勇气。

雷狮的手是真的很温暖啊，安迷修暗暗下决心。

“黑龙你一定有办法。”

“人类，路西菲尔要的是绝对的信任和深厚的羁绊，如果你……”

“我可以！我一定可以！”安迷修毫不犹豫地回答。

雷狮看着自己洁白的皮肤逐渐被丑陋黑暗的花纹覆盖，手指变成利爪，黑色的羽翼如同从深渊中诞生，那是神给予背叛者的诅咒。雷狮对这一切没有懊悔也没有悲伤，他反而有种解脱的自在感。他平静地感受他身体的剧变，如同烈火在灼烧他的身体内部，把曾经那个干净的身躯烧得一干二净，给“肮脏”的灵魂配一个同样丑陋的躯壳。

他又想到了安迷修，那个可怜又弱小的巨人不知道有没有察觉自己的谎言以及不告而别，他也想知道自己是否成全了他的任性。

渐渐地，他的意识第一次模糊起来，这就是人类所谓的痛吗？

找到晨曦之星陨落之地耗费了安迷修大半的魔力和精神力，他唇色惨白，浑身脱力地冒着冷汗，可当他看见雷狮的背部大片鲜红的血迹和伤痕，还有那对漆黑的羽翼时，他险些惊厥过去，他不敢相信雷狮会伤得如此重，他狼狈得让安迷修产生了一种荣光逝去的悲凉。

绕了一圈安迷修还是回到了自己长大的教堂，教堂里的角落里结了不少蜘蛛网，村庄里已经没有人了，如今战火再次覆盖了这片大陆，大家不得不去寻找新的容身之所。

安迷修细心地给雷狮包扎伤口，目光每触及到雷狮背部狰狞的伤口他的心就绞痛一次，当白色的绷带完全覆盖住雷狮身上的伤口时，安迷修才堪堪止住眼中的酸涩，他一边替雷狮包扎还一边小声骂他。

“你这混蛋是不是知道自己会堕落，你是白痴吗？你这么厉害完全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为什么明知道会这样还要去做啊？”

“你好吵啊……”雷狮半抬眼眸，即使满身伤痕他也不忘调侃安迷修，“这是我自己的选择，”雷狮瞥了眼教堂中央和蔼的神像：“即使是神也无法审判我。”

“我知道，只是你伤得好重……”安迷修哽住了，背过身去。

“你担心我？”

“不，才没有。”

雷狮盯着安迷修背影的眼神流光转动，变得认真起来：“安迷修，你曾经说，你不信命，但如果我说，你和我的相遇是命中注定，你想摆脱这个命运吗？”

安迷修被愣愣地定在原地，他有点想回避回答这个问题，也许是觉得害羞，也许是无法确定，他都想再等一等。可他一转身看到半跪在地上浑身缠满绷带的雷狮，他就怕了，怕一意孤行、敢想敢做的雷狮真的二话不说就帮他摆脱这个命运，他是不愿意的。

他的声音低低的，但却很平稳：“雷狮，你就是我无法抗拒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