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三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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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还没停,但比起昨夜狂风骤雨,这等雨势只能称得上是蒙蒙细雨了。鲁肃沿路驾马小跑,心里还记挂着周瑜的事,心不在焉。
“吁——”蓦地,头顶一凉,吓得他赶忙收缰,一摸脑袋,“咦?”
“子敬兄,别来无恙啊!”路边古松树上,坐着一人,头戴斗笠,背上背着油纸伞、行囊,手里甩着鲁肃的斗笠,两腿搭在树干上,好不逍遥!
“哎?你——”鲁肃瞧眼前这人,布衣松飘,落拓不羁,面善得紧,却想不起来。
那人不怒反笑,摘去斗笠,“怎么?子敬不认识我了?”
“是你!你……”鲁肃瞥见他的眉心痣,一拍脑门,忙上去招呼。
那人伸手阻道:“哎!子敬慎言,慎言!”
鲁肃笑眯眯看他从一丈多高的树干上轻盈跃下,夸赞:“许久未见,你的身手长进不少。”
“哦?”男子把斗笠抛给他,笑问,“想和我比试比试?”
鲁肃像是想起往日惨痛教训一般,苦着脸摆手,“不了,不了!”
“哈哈哈哈……子敬莫要当真!我早就决心,若非情况特殊,不再出手争斗。”那人关切问道,“子敬不是住在东城?怎么来居巢?”
两人借老松躲雨,拂去衣上松针,鲁肃答:“昨日来此打猎,被暴雨耽搁一晚。你又怎么会在居巢?不是一直在荆州求学吗?”
“夏日学馆无事,我就来淮南游历。听闻居巢筹办七夕诞,慕名而来。”
鲁肃狐疑,“那你怎么出城?”
那人神色不变,眼神陡然认真起来,“我看居巢城内暗潮汹涌,还是出城去找个地方暂住,避祸为上。”
七月初七,牵牛织女遥相会,一条银河跨天而过,星辉斑斓。
天上团圆夜,人间万家乐。一年之中,难得宵禁解除。居巢城内灯火通明,管弦歌吹之声随清风四散开来,哪怕是山间田野,时而也能听到隐约的乐声,悠扬婉转。
此时的巢湖,波光粼粼,倒映满天星辉和万家灯火。湖心姥山岛,青螺一般枕在巢湖碧波之中,与世隔绝,却又离尘世不远。
姥山岛上,三山九峰,黑夜里连绵起伏,似是盘踞的虬龙。树浪轻翻,层叠之中,显出道观的轮廓。不知何时,歌声萦绕,渺远空灵。
“野草茫茫饥民瘦,十室九空谁人忧?而今白骨累累处,不见当年冠军侯。”
林黛玉暂住三九观已到第三天。外界消息一概不得。只有紫鹃日日去湖边寻那船夫,得一句“平安”便罢。两字简单,分量却重似千斤。
“是老船夫在唱歌?”黛玉幽幽问道。
“听声音不像,年轻些。”
紫鹃端茶进来,看见黛玉守在窗边,坐立不安,远眺居巢城,心神不宁。左思右想,去开了香盒,取香出来,递与黛玉。
“姑娘要是担心,不如替周公子求个福气吧。”
“他自信胜券在握,我替他求神,反倒像咒他了……”
嘴上说是这话,黛玉还是拈香过去,凑近蜡烛点燃,恭敬跪下,拜过三清祖师。
紫鹃叹气,“姑娘不要担心太过……”
黛玉直起身,望着神像,愁容满面:“兵戈又起,我只求能少些无辜人受难。否则这征伐厮杀,又有什么意思?”
巢湖之南的九狮山,日暮时分,群鸟惊飞,鸦雀徘徊。
古树掩映的山之深处,赫然是一处营寨,军旗飘展,两百五十六名士卒正聚集在营地中,头戴黄巾,手执利器,整装待发。
当下行前祭祀,用猪牛羊祭过黄帝和道德天尊,祭过黄巾天师张角,焚香叩首。首领杨虎,身披甲胄,上前喝道:“弟兄们!今日,便是初七!我们筹谋已久,就等此时!城中的弟兄还有信众,都在等着我们过去,诛杀狗官!重扬我们黄巾军、太平教的威名!”
“喔——”士卒叫好。
杨虎从手下那里接来一封书信,欣慰道:“我终于联系上了咱们远在冀州的弟兄,黑山军!待我们斩下周瑜人头,便一路杀去冀州,和黑山军会合,共举大事,替张天师报仇!”
杨虎拿过军令,“留二十人马看守营地,打包粮草。等大军得胜归来,烧毁营寨,随军北上!”
“是!”
“其余众将士,带好火石、火把,速速下山,随我攻打居巢!”
“出发——”
九狮山下村民,远远就见山林震荡,鸟兽四散,不多时,就听马蹄声、脚步声愈行愈近,纷纷关门闭户。或偶有太平教信徒,见是黄巾军如天神降世一般,跪在家门口,狂喜不已,伏地跪拜。
杨虎领兵在前,看到此番光景,好不得意!
居巢城浑然不知敌军逼近。入夜后,城中市集灯火亮如白昼,行人如梭。祭祀仪式照常进行。河流穿城而过,花灯点点。
连往日威严肃静的县衙附近,都有鱼龙花灯巡街而游,来往江湖艺人当街卖艺。少年打马而过,少女三五嬉闹,小童们凑在一处挨个把小摊的美食买个遍。
一切看似寻常,却并不寻常。
县衙大门紧闭,门内烛光炯炯,酒香四溢,管弦声震天响。
四面城门,各有三五士卒守门。七夕热闹,偏他们还要守门,偶尔听听城里动静,沾点儿喜气,搔得心头更加痒痒。
街角忽得转出一辆小车,推着两个大酒坛,两个青年人并肩而来。
守卫喝问:“站住!干什么的!不许出城!”
当中一青年拱拱手,“见过长官!不是要出城。我兄弟二人是城中酒铺的伙计!我们掌柜惦记着几位守城,特地吩咐咱们送酒来孝敬几位长官!”
守卫互相看看,嘴里发馋,还是回绝:“你们掌柜的好意我们领了。我们还要守城,喝酒误事,回去吧!”
青年摆手,上去献殷勤,开了酒坛,故意用葫芦勺舀起一勺来,送到守卫嘴边,“长官,咱们都是挑了上好的米酒,不烈,这一坛子下去都醉不了!就是啊,香得很咧!”
守卫嗅嗅,那酒确实香气逼人,酒香混着米香,勾人肚肠。当下都不禁咽咽口水,尚在犹豫。
那青年很有眼色,见状,自己先喝一勺,“长官若疑心我酒不好,我先干为敬!啧——”
守卫嘀咕几句,“县长大人今晚在县衙犒劳将士,独我们在这里吹冷风,还不准咱们喝口酒吗?”
送酒人一手背在腰后,按住短刀,瞥瞥街角藏着的同伙,倘若这几个兵士不答应,就只能硬拼。
几句商量下来,几人都动心,抱起两坛就走,“那我们就不客气啦!我抱上城楼去和其他弟兄一道喝个痛快!多谢多谢!”
“客气!客气!”
送酒的两兄弟早将这些话听去,得知周瑜今夜在县衙犒赏将士,暗喜天助黄巾,大事将成。就等大军来攻,他们放倒守城士兵,打开城门接应。
杨虎一行,浩浩荡荡,火把熊熊,像一条火龙,夜行至居巢城下。
杨虎冲副将一挥手,副将拍马上前,看着空无一人的城楼,喊道:“开城门——”
城头顿时闪出两个身影,挥舞着黄巾军的“杨”字军旗,下去开了城门,奔到杨虎马下。
“拜见首领!”
杨虎惊喜不已,“果真如此顺利?”
送酒兄弟连连点头,“我兄弟二人将药裹在面粉丸里。我们喝时药粉未化,守卫见我们无事,也就放心。等他们慢慢喝酒,面粉融开,蒙汗药化在酒中。”
“全都倒了?”
“倒了多少?”
“五人。”
杨虎疑惑,“居巢再小,也有百十个士兵,如何今夜每个城门只有五人把守?别是中计了!”
“不!不!”两兄弟赶忙报来,“首领,这新来的县长,年轻气盛,正愁民心不定,又要拉拢同僚,今晚在县衙设宴收买人心,哪里料到首领计谋!”
“好!”杨虎自恃兵力高过周瑜,又有内应,不疑有他,攥住缰绳,一手猛拍大腿,挥手下令,笑嚷,“你!你们去领五人,把守卫结果了!把守住城门!若城外有变,速来报信!”
说完又吩咐手下十余人,自去另外三座城门查探情况。若其余内应也得手,一样杀掉守卫,占住城门,预备得手后撤离。
副将见势,趁热打铁,“首领,狗官饮酒取乐,正是大好时机……”
“嗯!”杨虎挥手示意,叫来个熟悉城中布局的探子,“你在前头引路,我们直取县衙。副将,你另带一队人马,从后包抄,不要放走一人!”
一行人浩浩荡荡杀进城去。却不知他们前脚进城,后脚,城楼上装睡的士兵割断捆绑在身的绳索,暴起,反杀夺城的黄巾士卒。
“当——当——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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