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4、番外（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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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林诺挂断电话,摸出钥匙，却发现自己竟一时忘了先前将车停在哪里，也懒得去想或找，笑笑将钥匙揣回去,安步当车,出了地下停车场。

他们的节目靠的是各种奇葩和家长里短来吸引观众，没找什么明星大牌做嘉宾,节目组里除了主持人有点名气外,就属他这个龙套出身的半吊子“导师”身价最高了,这样的班底，在排时间段的时候难免会有点吃亏,是以录完节目外面已经是明月高悬。

夜风带着凉意，也带着城市喧嚣的气息,林诺抬头看看从高楼的夹缝中勉强露出半张脸的弯月，有些不满：电视台附近的街道原本颇为宽敞，但若是抬头看,便觉得有些狭窄了，都市的楼,建的仿佛比天上那轮月亮还要高,灯光更比星光辉煌,显然不是赏月的好地方。

林诺收回目光,漫无目的的顺着人行道走着，心想,这般局促，是人太多，还是这个世界太小？

约莫是后者。

虽然已经是夜半，但街上的行人还是不少,看着一张张似熟悉又似陌生的脸，林诺忽然有些意兴阑珊，于是转身，准备回去取了车回家。

他从小就喜欢夜空，看星看月看云，和许多人一样，越是这样遥不可及不为人知的世界，便越是向往。只是唯一的亲人过世后，他做了小小的北漂，再想找个舒适安静的地方躺下来好好看看天空就不那么容易了，后来他终于能不再为衣食学业发愁，甚至离星空近些的地方买了属于自己的房子，勉强算有了个家，却还没住上几天，便……便……

便怎么样来着？

仿佛打开了一盏大门，无数纷乱的记忆回归，林诺脚步顿了顿，好一阵才摇头一笑：真是，竟然又犯糊涂了，看来像他这样脑子不太够用的，便是从人变成了神，该不够用的时候，依旧是不够用。

又转回身继续走，他记得从这个方向过去有个名为犇羴鱻的火锅店，味道又鲜又辣，价格亲民，分量也足，就是起的名字太拗口，他查了字典才知道读音，可没几天又给忘了，和同事提起时，便牛羊鱼的乱叫一通。

这家店，他很是怀念过几次的，不想竟还有机会一饱口福。

走了半个多小时，果然看到了那三个醒目的大字，物美价廉再加上一个让人印象深刻的名字，自然财源滚滚，哪怕这会儿也依旧生意火爆。林诺和许多人挤在相对狭窄的店面里一起撸着袖子吃出一身辣汗后，觉得畅快许多，从火锅店出来，感觉星光都明媚了几分。

心情大好时，却有一道尖锐惊慌的女声从远处传来：“抢劫啊！抢劫！抢劫！”

林诺一回头，便看见两道人影一前一后顺着人行道飞奔而来，一路之上，人仰马翻。看起来应该不是抢劫，而是抢夺。

两个人都跑的极快，尤其是前面那个，简直像一阵风似的，林诺一愣神的功夫就冲到了他身边。

不过有时候跑的太快也不是什么好事，譬如他若是稍微慢点，冲劲儿别那么大，也不至于被林诺脚尖一勾就在地上打了四五个滚，摔的七荤八素，骨头都仿佛全部散了架，半天爬不起来。

“呼！呼！呼……”追在他后面的年轻人终于到了，气喘的跟风箱一般，双手撑着膝盖好半晌才缓过神来，上前从滚地葫芦手里夺过那个精致的手提包，骂道：“抢什么抢，现在谁还在包里放大把的现金，连手机都不怎么放包里……抢一堆化妆品回去你老娘用啊！累死老子了！”

说着回身对林诺带笑挥手，张了嘴却没能说出话来，两眼有些发直：我滴个娘也，犯罪啊！怎么还兴长这么帅的……

正发愣呢，身后传来动静，一转头就看见那抢包的滚地葫芦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了起来，正在飞跑，一开始还一瘸一拐，后面却越跑却快，年轻人慢了半拍才开始奋起直追，却哪里追的上，跑十多米前面便没了人影，目瞪口呆的停下，嘀咕道：“妈蛋，跑得这么快不去为国争光，抢的哪门子包啊！”

没精打采的回身：“谢了啊哥们，刚才要不是你……”

却是一愣，前面哪有什么“哥们”，空荡荡的大街上寥寥几个行人，那个帅的不像话的男人就像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他揉了揉眼，想着自己刚刚是不是眼花出现幻觉了，可是手里提着的包却是真真切切的，顿时嘀咕一声：“真是见了鬼了……”

一个跑的快的跟一阵烟似的抢包贼，一个神出鬼没帅的不像话的男人……想到这儿，记忆却一阵模糊：帅的不像话的男人？长什么样来着？有过这样的人吗？

“谢谢！谢谢谢谢！”

丢包的小姐姐这会儿终于上气不接下气的追了上来，年轻人将包递回去，道：“小事儿，应该的。不过那小子跑的可真快，要不是倒霉摔一跤，我还真追不上……”

他有些茫然的摸了摸后脑勺，倒霉摔一跤？他怎么感觉不太像这么回事儿呢？

******

夜已深沉，绝大多数人已然进入梦乡，城市的喧嚣声只剩了路上汽车的轰鸣，路灯却还是明亮着，一个瘦削的人影避开路灯穿行在阴影中，如果离得近些，便可以听到他带着冷笑的低语。

“有钱？有钱了不起是吧？有钱就可以瞧不起人？有钱就可以抢别人女朋友？老子让你有钱！老子让你有钱！”

他很快就到了目的地，那是一个门脸很大，装修典雅的服装店，不过现在已经关门，这个瘦削中带点小帅的男人停了下来，站在门口的监控下，脸上带着神秘高傲的笑容，嘴角微微下撇，轻笑道：“知道吗，这世上有种人是你永远都惹不起的，有钱？有钱算个屁！”

他伸出一根手指，道：“记住，这只是一个开始。”

说完这句话他便转身缓步而行，步幅中带着某种慢动作般的潇洒劲儿，若是这会儿他穿的是风衣，想必一定会像小马哥一样衣角飘飞。

在他背后，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地方，隔着那一扇门，有数十处火苗正毫无预兆的腾起，渐成燎原之势。

男人仰着头，不紧不慢的走着，俯视着眼前的世界：他就知道，他梁平不会这么窝窝囊囊一辈子，老天爷终于开始补偿他了！

他摊开手，看着手心里摇曳的火苗，淡淡一笑：

我梁平，来了！

这个世界的凡人们，你们，准备好了吗？

虽然生命已经发生蜕变，虽然人生将走向光芒四射的道路，但他依旧习惯性的走在阴影中，想象着明天那个自命不凡的小子会是怎样的一副狼狈嘴脸，又想着如果那个势利的女人转投他的怀抱，他是该一耳光摔过去，还是先享受一番再一脚踹开……

正想入非非时，一声清脆的鸟鸣响起，梁平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有些不寒而栗，不是因为城市中很少听到鸟鸣，而是这一声鸟叫，太近太清晰，仿佛直接响在脑海中一样。

他骇然停步，好一阵才看见人行道旁的梧桐树上站着一只鸟，明明就在离他最近的树枝上站着，体型比他见过的最大的鹦鹉还要大一圈，却因一身仿佛比夜还要漆黑的羽毛，让他瞎了眼一般找了许久才找见。

冷不防被唬了一跳梁平终于找到元凶，顿时大怒，想也不想便是一抬手，一条火线飞射而出，冷然道：“该死的畜生！”

骤起的火光将周围的枝叶照亮，那站在树枝上仿佛一团阴影的鸟儿也显露出真容，只是转瞬间就被火光包裹，梁平只隐约看见它头上长着漂亮的羽冠，尾羽也长而飘逸。

没想到这畜生毛色难看，样子倒还不错，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要不是吓他一条，抓起来做个宠物也挺有面子……梁平脑袋里才刚闪出这个念头，整个人便僵住了，只见被熊熊火光包裹着的鸟儿并未如想象中一样在凄惨的鸣叫中被烧成焦炭，反而颇为悠闲的抖了抖翅膀，熊熊燃烧的火焰便像是附在它羽毛上的细小水珠儿一般溅开，四散的火星如同绽开的烟花，绚烂了一瞬之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树枝上一身漆黑的鸟儿歪着头看着他。

做过许多次实验，深知自己火焰威力的梁平顿时惊出一身冷汗，脸上却挤出笑容，道：“鸟兄鸟兄，你从哪儿来，饿不饿，要不要……”

话未说完，疾风扑面。

黑鸟张开翅膀掠了下来，动作看似舒缓，却转瞬之间就到了他面前，梁平只觉得遍体生寒，还没来得及反应，便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他额头啄了一下，不轻不重，不疼不痒，但全身的力气都仿佛被生生抽走，只能软软的瘫倒在地上，骇然看着那只一掠而过的黑色大鸟。

黑鸟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重新又落回在树枝上，只是嘴里多了一条由点点星光组成的虚幻若无的小“虫子”。

梁平本能的知道那条小小的“虫子”是什么东西，惊的肝胆俱裂，深信“主角不死”定律的他此刻心里才第一次涌起绝望，拼尽全力站起来，跌跌撞撞的冲向黑鸟，哀求道：“还给我！把它还给我，求求你……”

黑鸟看也没看他一眼，和世间所有的鸟儿进食过程一样，一仰头，将那条无形的虫子甩上天空，然后张开嘴接住，咕嘟一声吞掉，满足的鸣叫一声拍拍翅膀掠空而去。

梁平无力的坐倒在地上，呆滞的看着它消失的方向，许久之后才发出崩溃的大哭声，涕泪满面，孩子一般的脆弱。

******

同一时间。

“用专业一点的语言来说，”明亮的客厅里，绿皮的小乌龟站在小圆桌上，挥舞着短短的前爪高谈阔论：“这是突然提升的能量等级与现有的社会形态之间的矛盾，这是根本矛盾，是不可避免和不可调和的……”

“stop。”林诺支着头坐在落地窗前的藤椅上，将高脚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说人话。”

小乌龟不满道：“我是乌龟耶，你让我说人话，不觉得太为难龟了吗？”

林诺低头近距离看着某只小乌龟，道：“从前，有一只调皮的小乌龟……”

小乌龟眨眨眼：“呃？”

林诺道：“然后它就变成了一只真正的乌龟了。”

小乌龟一僵，眨眨眼，开始用最快的语速说话：“简单来说，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每一个神在成道之时，他出身的世界便会自动成为他的第一个世界，名为初始界。初始界是除了神的元初世界之外能量等级最高的世界。如果将凡人修炼成神，比喻成漫长的学生生涯，那么初始世界就是他毕业后的实习，是所有世界的起点，只有等他将这个世界的所有规则了如指掌之后，才能开始创造自己的第一个世界。

“一般来说，不对，不是一般，是必然，能够让人修炼成神的世界，必然是能量等级极高的世界，所以这样的‘集体飞升’不会对世界造成任何冲击，甚至根本不会被这个世界的生灵所察觉……”

“但是？”

晋江123对自己的长篇大论被打断很是不满，瞪了林诺一眼，道：“谁说我要说但是？”

“呃……”被林诺似笑非笑的撇了一眼后，绿皮龟又是一噎，委屈道：“好吧，但是，但是供养你成神的那个世界，虽然的确是我主0字开头能量等级最高的世界，可你却并不是那个世界真正的生灵，而你出身的这个世界……”

晋江123耸耸龟壳，摊手道:“现在还好，只是所有生灵体质增强，寿命延长，个别生物身上灵脉初显，出现了类似于异能的能力，可是再发展下去，等到了一个人一挥手就能毁灭一个城市的程度，你觉得现在的社会秩序还可能维持的下去？”

林诺无奈叹道：“又是末世……”

晋江123道：“其实不管是灵气突增，还是灵气枯竭，对万物生灵来说，可不就是末世？不过好在这次是鸡犬升天，所有生灵的生命层次都随之提高，不会因为不良反应而出现类似丧尸的东西，所以说末世不太准确，应该是乱世才对。”

见林诺情绪不高，晋江123又道：“不过末世又怎么样，乱世又怎么样，这个世界又没有一个发了疯的创世系统，会一不高兴就毁了重来……哪怕他们把地球都打爆了，所有人都死光光，对主人您也没多大影响啊！”

林诺不置可否，向后靠上椅背，给自己又倒上一杯红酒，数杯之后，才懒洋洋的看向晋江123，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种虫子，它在出生之前，就被母体用泡沫重重包裹，它出生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学会吐泡泡，吐出一层又一层的泡泡，终其一生便生活在自己吐的泡泡中……你说，它偶尔会不会好奇，泡泡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晋江123正色道：“主人，不要好高骛远。”

好高骛远？竟然用这个词？林诺看了它一眼，笑道：“难得看见你这般郑重……所以，你家主人到底是睡着了叫不醒，还是厌倦了一个人的生活，丢下自己吐的泡泡们，拍拍屁股走了？”

晋江123一噎，梗着脖子道：“主神大人的事，我一个小小的终端怎么会知道？”

林诺也不逼它，起身站到窗边，看着脚下静谧安宁的世界，许久之后，才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道：“不管怎么说，不论是末世还是乱世，我都不喜欢，更不喜欢由自己带来乱世。”

晋江123想了想道：“那也不是没办法，只要找到这个世界的主角，扶持一把，让他的实力一直碾压世界，相对平和的建立一个新的秩序就好了。”

林诺嗯了一声，道：“想法很不错，不过现在的问题是……”

晋江123见他迟迟没有后继，追问道：“问题是什么？”

林诺这才继续道：“问题是这个世界暂时还没有主角。”

晋江123瞪大了它的绿豆小眼道：“怎么可能没有主角？就算不是初创的世界，每一个时段也总会有气运所钟之人，成为时代的主角啊！”

林诺叹气道：“的确是有气运所钟之人，此人修仙资质一流，甚至在没有接触功法的情况下就第一个自开灵脉，但问题是……他的气运和灵脉，刚被一个调皮的小家伙给吃了。”

“怎么可能！”晋江123不可思议道：“天命所钟之人，除非自己将气运败光，否则怎么可能这么倒……”

它声音一顿，猛地瞪大了眼：“不会是……火儿吧？”

林诺扶额。

晋江123跳脚道：“才把它放出去半个小时，就把主角给吃了！主人你就不管管它！”所谓的天命所钟，遇上这位的宠儿，自然该怎么倒霉怎么倒霉了。

这小家伙，以前欺负它也就算了，现在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好好收拾它！最好将它变成真正的鹦鹉，关进笼子里，让它一百年都不许出来！

脑补未完，便听见窗外一声清越的鸟鸣，一只浑身漆黑仿佛要融入夜空的大鸟从半空中掠来，如同幻影般穿过落地窗，落在林诺肩头。

林诺用手指在它头上蹭了下，道：“外面好玩吗？”

“唧！”

“刚刚吃零嘴了？”

“唧唧！”

“肚子饿了不知道来找我吗？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就敢吃，也不怕吃坏了肚子……灵脉也就罢了，气运以后不许再碰，这东西对别人而言是可遇不可求，对你却有害无益，难道你准备一辈子被困在这个世界？若是看不顺眼，拍散也就是了。”

“唧！”

“……”

听着这一人一宠你来我往的对话，绿皮龟用短小的爪子抹了一把泪，伤心的爬到一边画圈圈：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偏心的主人……

林诺没理这只装怪的小乌龟。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气运所钟者，道德完人和卑鄙小人的几率是一样的。便是创世系统抽选文字创世，也一样不管这篇文字的人气如何，主角是正是邪。林诺便不止一次在任务列表中看见过由纯肉1文或黑暗文演化的世界。

所以所谓主角，和人品无关，火儿早已通灵，若非德行有缺，又怎么会出现在它的食谱中？这样的主角，爱吃便由得它吃就是了。

林诺朝窗外看了眼，离剑还在外面野，半夜了也不回家，身为一柄剑，竟然比乌龟还啰嗦，比鸟还贪玩，也不知道方拓当初怎么养出来的……

方拓……

不知怎的，心中升起几分刺痛和茫然，林诺摇摇头，拎起小乌龟来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打开笔记本：“我记得你是系统出身，所以做一个小程序对你是轻而易举的吧？”

晋江123一时间连失落都忘了，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我是系统出身没错，可我现在是一只乌龟耶！一只普普通通，神识都不能离体的乌龟啊！你让一只乌龟做程序？”

林诺唔了一声，沉吟道：“好像是有些强人所难了啊！”

晋江123仰头冷哼一声：你知道就好！

林诺打个响指，原本十四寸的电脑立刻缩水到七寸大小，林诺贴心的将它放在小乌龟面前，道：“这样就刚刚好了……需要我把你的脖子变长一点吗？”

晋江123颤着下巴泪眼涟涟的看着林诺：什么意思？你丫的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林诺道：“不然我做个立式的，让你可以站起来用两只爪子和脑袋一起打字？”

晋江123气的拿头撞键盘：“我@&*）%#@……”

心情就和输入法一样凌乱。

林诺满意道：“嗯，大小和距离刚刚好，那你加油啊，我该去睡觉了，明天还要上班呢！”

晋江123目瞪口呆：“上、上班？”

先不提你需不需要睡觉的问题，上班什么的，也太扯了吧！

林诺道：“不上班，房贷你还？”

晋江123愤怒的挥爪，借口！统统都是借口！明明就是你想偷懒！这个世界都是你的，还房贷，房贷你个头！

林诺伸指给它一个鼓励的爆栗，道：“好好干，明天我要是看不到东西，一定不会把某只乌龟从跨江大桥上扔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