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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叶将手中锦盒放好在马背上,看着慕容连恭敬道:“殿下吩咐的都已安排好,今日尽管放心围猎,不会有人来打扰。”
“嗯,母妃处的人教人盯好了,莫让他们扰了北三姑娘清净。也莫扰了安国公府清净。若有意外,及时禀报。”慕容连翻身上马,临走之际,回头看了一眼马背上的锦盒,眼含柔意。
说来也有些奇,自己老大不小也是快到弱冠的人了。为着和那丫头去围猎,心里竟还有些紧张之意。慕容连摇头笑笑,心忖那丫头也不是一般的姑娘,弄的不好怕是再寻不到她人。
此时不过辰时刚到,朝霞未落,也还能感受到些许寒意。长叶多嘴了一句,“此时时辰尚早,北三姑娘怕是还在南宫未出,殿下要不要晚些再走。”
慕容连自摆摆手御马出了行宫。
同一时候北央也在柜子前踌躇,不知该穿什么。昨日换下的玉色骑装还整整齐齐的叠放在一处,本衣裳几处都破了,也有泥巴脏污。
红影原都打算拿去扔了,却被北央制止,只吩咐着收起来。是以那衣裳此刻便还带着泥巴,静静放置在角落。
踌躇良久,还是取出自己平时常穿的那身儿墨绿骑装。头发束起用了发冠束好,从妆奁之中拿了慕容连送的那朱钗,配以眉心坠。
那眉心坠是当年师父亲手做的,链子极细,眉心一颗精巧绿宝石。配这骑装正好。
这还是红影头一回见北央戴了这眉心首饰,觉着新奇同时,嘴上也道:“姑娘是穿戴什么都好看,这样的装束好,想必六殿下看了也会眼前一亮。”
直喇喇的被红影这么说出来,北央有些脸红,不过也未说什么。她手心有些细密的汗,一时紧张,还有些惶恐。
惶恐便是惶恐自己这紧张之意。她不懂情爱,不懂如何才算动心。读过话本子里头的一生一世一双人,更读过话本子里头的男子无情。
原是想着若能嫁给六皇子这样的人,日后身份水涨船高,手握权势,自然能护住爹娘。可这是不动情的情况下的想法。
若是动了情呢?
这想法从脑中出来的一瞬,北央心头跳了跳。忍不住回想自己和慕容连相处细节,算是处处被他拿捏,自己即便游刃有余,仍旧逐渐被同化。
提醒自己不要过早相信他人,要警醒些。
“什么时辰了?”
“回姑娘的话,快过辰时三刻了。”
“嗯,那先用些早饭吧。”北央刚起身又坐了回去,“算了,不用了,我这直接走了,你应付好爹娘还有大姑娘二姑娘。别让她们知道我去了何处。”
“姑娘放心,奴婢醒的。”
天色晴朗,日华澹澹,草色伴河桥。
走过这小桥,就算到了围场猛兽区了。从南宫一路行来,皆有人指引,无人发现,也才能从这小道到了约定之地。
北央牵马,踱步而行,被草色稍稍安抚。惶恐之意渐安,紧张之意却越发上头。走到桥梁最高处,便见不远处金冠黑衣的慕容连。
不比广袖闲散,也无淡色近人。着黑衣的慕容连让人感到侵略,昨日慕容琛也是黑衣,只觉英气十足。
慕容连更白,嘴角含笑,着黑衣的模样贵气之余还有无法让人探寻的幽深之意。女子会不自觉被这样的男子吸引,大概也会不自觉被这样的气势所折服,让人心甘情愿的追随。
知道自己想的太多,北央尽力抚平心绪。
“这是怎的了,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慕容连看到她束发间的珠钗,笑意更甚,知道这是小姑娘心里闹别扭,怕是琢磨着怕自己诓骗了她去。
将手中水壶吃食递给她,慕容连语气柔和,“我在此处等了快一个时辰,既然人都来了,可否赏个笑脸儿?”
说这话就是他姿态放低了,北央想着自己其实也没不愿意的意思,接过那吃食,倒没接那水壶,“我吃点东西就行,渴倒是不渴。”
“嗯。”慕容连将两匹马绑在木桥栏杆处,又拿了帕子将栏杆水气擦了擦,“还好我想着你可能未用早饭,带了些吃食,不然这一上午的你岂不是要饿肚子。”
北央注意到他动作,想着慕容连还算细心,坐在栏杆上嘟囔了句,“我又不傻,饿了自然会说。何况此处是围场,猎物之多,真饿了猎只兔子也是简单。”
听他轻笑出声,北央又道,“殿下笑什么。”
“笑你马上空空如也,既无火折子也无盐巴。难不成你原是喜好无味之物?”
北央一愣,便不回慕容连这话了。
微风习习,面前女子眉心坠轻轻晃着,低头小口小口吃着东西,唇色嫣红,却无口脂。一张一合,慕容连瞧了两眼便错开了眼神坐到了北央旁边。
稍稍坐的近了些,便又嗅到上次将她拢在怀中的淡淡幽香。见她吃完,将她手中的帕子接过,折好又收入怀中。慕容连没言语,探手又握住了北央的右手腕子,皓腕细腻,似轻轻一折便会断。
“殿下这是干嘛。”
慕容连没回话,动作间有种不由分说的强硬,将她袖子往上捋了捋,看到那擦伤。眉头稍蹙,低头又去看她十指,见也有细小伤口,开口道:“下次便要救人,也该先顾着自己。”
“小伤罢了,碍不得事。”北央不习惯这般亲昵,想收回自己的手,刚动了一下,便又被慕容连扯了回去。
更听他道了一句,“小伤也会让人心疼。”
北央脸一红,不知说什么。脸上犯了热,侧头到一处。感受到些许凉意,才知道慕容连再给自己抹药,“我昨儿个抹过药了。”
“我给你用的这个好的快。”细细将伤口一一涂抹了,看到北央细腻皮肤汗毛竖起,知她是不习惯这般。言语多了分逗弄,“是不是不喜欢被人触碰。”听她嗯了一声,慕容连极为自然的又随口说了一句,“其他人当然不可,但你要早些习惯我。”
“殿下说这些好没意思,别动不动就说这些话,显轻浮。”
“日后不用唤我殿下,唤我的字,从宜。”
“不敢。”
“有何不敢?既敢说我轻浮,为何不敢唤我从宜?”慕容连将北央袖子放下理好,手中的药放到她手心,“回头我让人再送你些。还有昨日那衣裳破了,不用觉得可惜,行宫不便,等回京之后我得空再亲自挑些料子送你。”
“使不得,我不过一落魄勋贵家的姑娘,哪里天天穿得那好的料子。”
“无妨,只要你愿,便很快不是了。”见她侧头,侧脸线条流畅,脖颈修长。慕容连凑近,“不用害怕,我知你心里在想什么,说来也不丢人,我这也是头一回和姑娘这般相处。”
北央心忖我可看不出你是头一回的模样,老道的很。
“不用心里腹诽我,我并未撒谎。”
没想到就这么被他猜中心中所想,北央一急,扭头想解释,就见慕容连的脸离得自己近的过分。想说的话霎时全然忘了,不自觉的吞了吞口水。见他眼神幽深,好看的过分,这幽深仿佛能将人吞去,一紧张就低头捂了脸。
捂着脸,声音便有些模糊,北央言语懊恼,“你别老这样了,逗我作甚。被你闹的我这脸都凉不下来了。”
小女儿娇娇情态惑人,慕容连笑的爽朗,抬手拍了拍北央的小脑袋,“好好好,不闹你了。我只是想让你看清楚我并未撒谎罢了。”
北央手还是未动,“撒不撒谎哪里看得出来,日久见人心。”
“多少时间才算久?”
北央想了想,一年三百六十天,怎么也得一年吧。便回了这话。
“想来一年也该不够,或许得花个几十年才行。”慕容连坐的离北央又近了些,轻轻扯开她捂着脸的手,见她眼中自己倒影,心中意动,“你多看看我,便能晓我心中所想。来日方长,不急于一时。”
慕容连说这话神态认真,握着自己的手也只若有似无的轻轻握着。眼中是不容人质疑的坚定,手上动作是不自觉的怜意。
北央点了点头。
得到回应,二人便未在小桥之处多做停留。没着急去了猛兽经常出没的林子,两人先是策马赛了起来。
京中人人都道六皇子文武双全,惊才艳绝,北央心中不信,她偏偏就不信这人什么都会,什么都厉害。御马之术北央自负不输于旁人,扬言必要赢他不可。
彩头学了秦晚的做派,便是银子。不过这回北央算是狮子大开口,赌注是五千两。
慕容连笑,只道赌约已定,容不得反悔。
只见天高地阔,草色之上,是两匹黑马风驰电掣之影。马上之人更是风姿绰绰。
前头是墨绿,后头是黑衣。眼见就要到终点,北央心中越发胸有成竹,忽听马儿长鸣一声,再待下一刻,黑衣便越过了墨绿。
此刻离终点便只有几丈之远,北央有些急,眼见着追不上,心里一恼知道这人又逗自己。直接脚尖在马背上一点,用了轻功闪到慕容连前头,原当着能抢了旗帜,没想到慕容连反应也快,率先夺了。
空中相遇,鬓发微乱。
北央丝毫不客气的出掌就想夺了旗子,右手掌风出,慕容连身形却不断向后退。北央脚上攻势又出,腰身儿处却突的一紧。
竟然是慕容连扯了旗上红布,化作长练拢了她的腰身儿。速度够快根本让人看不清。
此刻刚好北央的马行到脚下,慕容连丢了手中旗杆,扯了红布,下一息又稳稳搂着北央到了马上。
耳边风声不绝,身子被红布困住,又被他搂着,北央一时根本无法挣脱。
双人同乘一骑,也没特地再御马,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慕容连言语笑意尤甚,“看来对付你这样不守信用之人,还得签字画押才行。”
“你才是倒打一耙,你一开始就知道我赢不了你,你还应承赌约应承的那般快。原是你先逗弄我,说什么我不守信用。”
“哦?我一开始可不知道我会赢。”慕容连摸摸鼻子,“凑巧罢了。”
不用看他的神态,北央也知他定是一脸促狭。扭了扭身子,抬头看他,“殿下还不放开我么?还要用这红布绑我到几时?”
“快了。”
“快了是多久?”
“反正是挺快的。”
知道慕容连又是故意逗弄,北央心里头也说不上恼火,就是不自在。此刻被他拢在怀里,因着马儿动作,后背时不时撞到他的胸膛,即便努力克制,仍是免不了。
感受到怀中之人僵硬,慕容连尤为从容自若,“无妨,不用秉着,靠了也无事。”
话音刚落,北央便已挣脱束缚,身形一矮,便从慕容连腋下穿过。脚上一勾,身子便倒了下去。马儿不过踱步行着,并无危险,慕容连也就没去拦。
直到看到人在地上站稳,慕容连也没下马的意思。位置居高临下,低头看着北央,“要不再赌一局?来个三局两胜如何?”
轻哼一声,北央抬头盯着他,因背着日光,慕容连身后一片日晕,有些晃眼。抬手遮了刺眼日头,北央答道:“三局两胜可,我便不信我赢不了。”
“那赌注再大些如何?”
“殿下说了便是。”
“赢了的人,可以要求输了的人做一件事。”见北央一脸不情愿,慕容连又道:“今日事,今日必。要求今日不提,便算作废。不能提婚嫁,不能有违圣人之道,更不能...”
“更不能有损你的清誉。”
后半句说的慢,让人浮想联翩。北央脸也不知是晒的还是如何,就又有些红,不过还是应了。想着后两场定然要赢,赢了就找他要个三万两。
三万两能做许多事,自己费些气力心思也是值当。
北央一应,慕容连也下了马。将缰绳递还给她,“第二场,便来赌一赌谁才能先抢先猎到一头猛兽。”
围场之约,本就是冲着猎了猛兽二来,北央自然应承,爽快答道:“可。”
“当然你不能和分头行动,必须与我一处。”
“那怎么行?”
慕容连转身朝自己的马方向走去,风中便只听到他含笑之语,“若分开了怎能叫抢呢?自然在一处才能叫抢。”
猛兽区区别与其他围场,松林树木之间尤为稀疏。不但如此,还有连绵山峦河湖,湖岸芦苇丛生,被风吹得芦花四处飘散。
想要猎得猛兽,松林怕是不行,两人只好将马匹系在山林入口处,徒步入了林子。
进了山林不过一会儿,便见秋山明净如妆,浓阴如幕,翠树欲流,浅深间布。心目竞观,只觉神清气爽如洗。
可惜没什么多余的功夫止步欣赏。
嫌走的慢,北央用了轻功跃到枝杈之间四处张望,慕容连笑她,“原你性子这么急。”
“要想赢了殿下,当人得急一些,不然这回我再输了,可就没机会了。”
“都说唤我从宜即可。”
没回这话,北央闪身去了前头。慕容连倒不着急,慢慢踱步走着,还时不时翻了翻地面野草看看。远处北央看到他这动作,便知这是个行家,也就不四处乱窜,又回到他身边,跟他身侧慢慢也盯着地面瞧着。
“机灵是没人有你机灵,这么快就瞧出我在找猛兽踪迹了?”
“嗯,殿下可要看仔细些别遗漏了细节。”
慕容连瞥了身侧人一眼,见她一脸认真,眼只盯着地面,发间插了片树叶都不知。探手取了那树叶在她眼前晃了晃,“刚好这片叶子上就有猛兽痕迹,可惜不是个走兽。”
“什么意思?”
将那叶子上黏连的之物指给北央看,慕容连道:“瞧见没,这便是那虬蚺的□□。”
这话一说北央的脸色瞬间就不好了,头皮发麻,甚觉恶心。
见面前人面色青一阵白一阵,慕容连抿嘴笑出了声,探手拍了拍她的脑袋,“逗你的,你也单纯,就信了。虬蚺哪里有什么□□,你随神尼山中修行这也不知,多年时光都用去干嘛了。”
“总归不是用去学什么诓骗人的话了。”
说着的同时,耳廓微动,听到东南方向猛兽嘶吼之声。二人身形齐齐而动,分不出先后的一跃而去。
越过一片荆棘之林,就见两兽相争。双虎都为山林霸主,庞然大物,此刻焦灼,兽类尤为灵敏,瞬间便察觉到有人来的动静。
这还是北央头一回见着两头老虎,侧头瞧了一眼慕容连,起了好胜之心。一个翻身,掠身而出,人已到了双虎之间。
两兽似被激怒,张这血盆大口便朝北央而去。身子一跃,便骑在了虎身之上。于此同时,慕容连驾弓射箭,箭羽气势如虹,颇有攫魂夺命之威。
北央催动内力,手指化作爪状,扣住虎背脊椎骨。老虎吃痛,嘶吼之声震耳欲聋。一旁另一头见着箭羽,跑的倒快,可惜慕容连没给它这个机会。
几乎是同时,两兽轰然倒地。
北央与慕容连隔着不远对视一笑,“这第二场看来是没分出胜负,打了平手。”
“你下手也够狠,竟然骑到虎背上,不怕伤了?”慕容连跃到虎尸旁边,伸手扶了北央,“徒手杀虎的我可只听过武松。”
北央虽然武功高强,但好歹婀娜貌美。慕容连将她与武松比在一处,怎么听怎么不舒服,不过还是握住了慕容连的手从虎身上下来。
“殿下这话不知褒义还是贬义,不过这把平手,第三局,我看还是比武好了。输赢好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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