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苻枭已比来时沉稳许多,他明白,姬洛不可能一直相伴,且不说出了斩家堡势力范围,极度容易暴露在“芥子尘网”之下,只怕现在斩北凉一死,斩红缨自顾不暇,连整个燕都都不再是不透风的墙。
他再和姬洛一起,对他对自己都没有好处。
两人至此分道扬镳,只是不知再见是何时,苻枭很想下马磕个头,可他没有这样做,而是整理衣衫,召唤王石等人,朝着风来的方向离去。
自苻枭走后,姬洛改道向太行,去取百厄刀谱,至于斩家,生死皆有天命,连斩北凉都已看开,他又有何不敢顺势?
姬洛挽缰策马,一路上反复思索——
如果说是姜夏的人与郭益合作,企图破坏南边的结盟,那么他们便应该帮助苻枭,迎娶斩红缨,直至整个斩家堡被招安,而不是任由辜二杀人。辜二杀人,显然是意在破坏斩家堡和秦国的关系,但这讲不通,如果认可斩北凉一心向南的做法,就应该帮助他和谢家联络,不该暗中操纵郭益。
自相矛盾,完全自相矛盾!
那么只剩唯一的可能,姜夏既不想晋国讨得好,又不愿秦国占便宜,俨然已跳脱两国势力,可奇也怪哉,他又不似李舟阳乃王子王孙,担着复国任,那他又有何求呢?
想到这里,解释不通的问题就像拔出萝卜带出的泥……譬如高念的死,从辜二暴露的行动来看,一定有关,可嫁祸斩家堡又有什么好处?挑起斩北凉和宁永思的争端?让河间的人自相残杀?
不,人不会做不得利益的事情,姜夏更是不会白白给人出力。
或者说,他想控制卫洗,创造出一柄可以大杀北方的“刀,”,亦或者经由他,拿到百厄刀谱,去培养更多的丧尽天良的杀人魔?有这种可能,但这比起觊觎扶余宝藏这个理由来说,真是三流的目的,实在不太符合姜夏的风格。
说不知所措,却偏偏到处都是线索,可千头万绪,又没一手能够说得清。也许,斩家堡这次的事件中,还有他们都忽略了,甚至完全没想到的地方。
姬洛心中一紧,直指最可能突破的关键点——姜夏自始至终没有现身,他究竟去了哪里?他一定藏在河间的某个地方!
————
回到斩家堡后,斩红缨没有第一时间将斩北凉身死的消息公之于众,而是在樊学成的帮助下,先将局面稳住。
尽管有香料辅之存放,可依旧难当天气渐热,尸体腐烂的麻烦,这种麻烦甚至还包括之前死去的斩家堡弟子,以及被郭益盯上的几个倒霉鬼。他们留在堡内的同行伙伴,在打抱不平之余,态度各异,但不论怎样,郭益已死,也算是有了一个交代,他们不便再留,在斩红缨的安排下连夜离开了燕都。
晚间时分,斩大小姐前去探视昏睡的郭滢,随后一个人回了书房,挑灯静坐,直至下定决心。
她着人联络樊学成时,后者也正好找来。
“樊叔,我想好了,烧了吧。”斩红缨的声音很平静,开口时连眼睛都没眨一下,樊学成听来却觉得不甚震撼。
祖制承袭,从来没说人死不全尸入土的,这在宗族里很没规矩,若有耆老坐镇,必然会强烈反对,可眼前少女倔强的目光,却在昭告,她并非心血来潮。
樊学成忽然意识到,这不再仅仅只是一个行动的指示,而是一种态度:“然后呢?”
“埋在应该埋入的土地,”斩红缨笑了,残存的悲伤被巨大的勇气裹挟,身上的正气压过阴郁,“我会继承父亲的遗志,也必然不辜负他曾打点好的一切。”
“决定了?”
“决定了!”
“好!”樊学成一拍掌,招呼这个小侄女紧跟自己:“我正要和你商量这个事,你能这样想我很欣慰,不过在这之前,你先跟我来,看过之后,若你还坚持,我会助你一臂之力。”
两人离屋,从内堡一路走到西闸门,登楼一望,樊学成指着远山下的点点火光,还有迎风招展的将旗,沉声道:“探子回报,张蚝部分兵力已穿过了太行八陉,在山外安营扎寨,宁永思他们的人离开荻芦岗后却下落不明。”
斩红缨隐隐觉得不对:“你是说他们被人擒了?”
“西去山势横亘,不似东边一片坦途,‘金刀燕子’不蠢,她的人察觉有变,纵使要躲,也会寻些崎岖坎坷的地方,不会被一口气吃掉,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燕都不再能置身事外。哎,斩大哥给我交代时,虽言明人固有一死,但连他自己,兴许也没有料到,这一天来得如此之快。”樊学成解析道。
斩北凉在河间混了那么久,不说修出个大智大慧,但对人对事,也是极具敏感,他应了比试,要给宁永思留脸面,甚至要保下她,都在分寸的把握之中。
在既定的计划里,让斩红缨以出嫁之名,和南方搭线是第一步,送走精锐是第二步,他留下虚以为蛇是第三步,苻坚不能出无名之师,冒险毁去联姻,送走独女,必须用别的来补上失当,而这个补偿就是保下苻枭。
宁永思一来,实际上反倒送来一个极好的借口。如果一切都按部就班,斩北凉有信心教宁永思杀不得他,且还能趁机诱出姬洛暗指的内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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