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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谁,为什么会被绑在这里?”姬洛小声问道。
那人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一圈,撅着嘴似有些不爽,过了好半天才支支吾吾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反正我在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死是一点儿不怕。”
姬洛心中嘀咕:这姑娘身子骨比谢叙瘦小多了,干巴巴的没二两肉,年龄看来只小不大,这池子邪门得很,加诸她皮开肉绽惨样,一准是受了刑,且不说敌人之敌可为友,便是敌人之敌也该最知敌。
这么一盘算,姬洛算准了一买卖,准备来个怀柔策,遂温言细语道:“别怕,我带你出去。”说完,他甫身向前,要去撬开捆绑的锁链。
“别过来。”那小姑娘抬起头来,眼中波光粼粼,似一头受惊的小兽,慌忙又避了开去,小声嘀咕,“我……我叫爨羽,打出生就在这里作药人炼毒,作为用来对付天都教的‘杀器’,你眼下的池子叫万蛊毒池,你若是离得太近,会被底下的东西撕成碎片。”
姬洛低头望向黑水,果然见下面有气泡涌动,似有黑压压一片片的东西蠕动着,令人几欲作呕。
“他们将我皮肉割开,用生人血饲养,毒虫毒物每日在我身体里爬行,不死不活承受噬咬的痛苦。骨头被咬穿了又长起来,长好后再度被咬烂,如此循环往复,一生一世屈辱的活着。”爨羽低下头,唇上没有半点血色,她瞳子突然放大,整个人癫狂地抖动起来,嘴角吐出白沫。
姬洛再也看不下去了,他运足了十成十的功力,用短剑劈砍爨羽手上缚住的铁链,剑折中成两段,那铁索也应声而崩。
然而,爨羽半个身子挂在水池外,却没有半点力气挪动。
眼下并不是救人的好时机,刚才的一念不过是想从她嘴巴里撬出有用的东西,姬洛深知自己要事在身,并没有真的带人走的打算,可眼下,听她说道,心中却莫名生出怜悯,不由出手替她封住身上穴位止痛,又抓着纤细的胳膊将人拖拽出来后,这才短暂松了口气。
“你别丢下我,求求你带我出去。”爨羽浑身发烫,抖着身子去抓姬洛的手臂,眼中是热切的渴望。姬洛轻轻往后让了半步,愣是没让她抓着。
可是不能再盲目地给她希望了,若带不走人,充其量画饼充饥,那对这个女孩来说岂不是更为残忍?
姬洛摆了摆头:“对不住。”他能做的就是暂时替她免去眼下的痛苦。
“呵,我不怪你。”爨羽双手抠在地上,抓出五道血痕。忽然,她鼻下嗅着怪味,抬手往姬洛来的方向看去,猛然瞧见漫入地牢的烟气,含着血痰笑了一声,“原来你是来盗辟毒珠的呀。我怎么说也是爨家的人,你带我出去,我告诉你真正的珠子在哪里。”
人都是趋吉避害的,她的话诱惑力十足,姬洛怔了怔,心想:爨府势大,盗物如海底捞针,若这姑娘真能助我,倒是颇有裨益。若她当先便说助我,绝不能信,但现下对她来说亦有所求,两相交换,倒是可以公平契约。
“可以。”姬洛做出了决策。
爨羽很满意,趴在地上冲他勾了勾手指,语气很强硬,似乎暗地里为方才姬洛的拒绝而发脾气:“你来背我。”
女孩身上的衣服因为蛊虫的噬咬已经满目褴褛,姬洛垂眸时甚至能瞧见诱人的锁骨线和胸脯,他毕竟是个男人,不愿意乘人之危,一时显得有些束手束脚。
“你不会没碰过女人吧。”爨羽将吃到嘴里的头发丝呸出,笑得有些邪恶,“闷瓜葫芦,你觉得我这个样子走得了多远?”
看她的样子,别说出爨府,便是逃过这囚笼一样的房子都有些艰难。
姬洛当面解下外袍,走过去将她身子裹住,勾起她的小臂往肩上一送。爨羽嘻嘻笑若银铃,深吸一口气向前一扑,双手勾着少年的脖子死死不放。
“你的背真温暖。”爨羽将脸贴在他的肩窝里,努力汲取他身上的热气,不停吸食少年身上竹兰秋菊般的清芬。
而后,姬洛一手托着她的长腿,一手攀附在洞壁上,提气飞了上去。爨羽摘过外袍的袖子,温柔地擦去姬洛脸上的细汗,哂笑道:“你知道为什么他们要选我受此酷刑吗?”爨羽往他耳廓边吹了两口热气,引得姬洛心头酥麻难耐。只听她媚笑道:“因为他们都骂我淫娃荡妇,你怕不怕?”
姬洛身子一僵,觉察到她正往下滑落,立刻抖了抖背,没松手,将她网上抬了抬。
一时间,爨羽心头很复杂。
南中这个地方比起江南的繁文缛节,风气虽然开明,但却也生出了许多古怪的规矩,对女人更是严苛,便是这里最大的两股势力,也无法同百来年积攒下的祖例对抗。譬如天都教的教主终身不嫁、需一辈子守身如玉,又譬如她这样的,但凡遇到心仪男子,就会有人横加阻挠,因为她的出生,只作为武器存在。
“骗你的啦。”爨羽贴着姬洛的背听他心跳咚咚,而后竟然委婉了语气,像个半大的小猫一样吸了吸鼻子,很是服软,“你别丢下我,我怕黑。”
全神贯注的姬洛其实压根没在意她的话,只埋头专注布局,如何寻物,带着人如何突围,如何撤走都需要精心计算。
“我们先离开这里。”姬洛轻声说。
“等等,辟毒珠就在这。”爨羽忽然叫停他的步子,用手肘努力撑在少年的肩膀上向四面看,刚才那些恶臭的烟气都不自觉从她身边飘散开,仿佛碰到了什么更为可怕的东西,生出了人智一般,有了敬畏。
姬洛摇头:“这里我已经都翻找过了。”
“你知道刑房为何要设在这下面?辟毒珠,顾名思义辟百毒,而我就是这百毒之主,辟毒珠镇住我的同时,也让我牵制此珠以防异动。”说完,爨羽狠狠下嘴,一口咬在手腕的伤口上,生生将结痂拉扯开,等紫红色的血涌出,她用脚尖踢了姬洛膝盖窝一脚,示意他旋身而动。
血雾飞出,毒烟尽皆避开,最后泼在里侧的墙上,却一丁点也无法沾染墙面。爨羽喝道:“那边!”
姬洛越过去,背上的姑娘突然伸出手,五指插入木架子后的石墙,墙体瞬时腾起青烟,竟然被她的手直接掀开一层墙皮。而脱落的石粉后,霍然是个拳头大小的洞,外头填满金色的丝线,结成如蛛网。
姬洛伸手要去拿,爨羽忙按着他的手,歪着头道:“这是滇南独有的金面蛛,它的丝细如发梢,衔接着里头的机关,稍有差池,自毁装置便会开启。”
爨家既然凭借此珠立足于此,万万不会轻易让其毁于一旦,必然是要留一招退路的,既然这姑娘如此清楚,想来肯定有恃无恐。少年索性偏侧身子,将背上的爨羽送到前方,“请便。”
“真无趣。”爨羽瘪着嘴,埋怨了一句,“我真想用这双毒手掐死你,再掏出你的心来一片一片搅碎,看看你会不会因为唐突了女孩子家家而心碎。”她说这恶毒的话仿佛在谈一件风花雪月的事,令人不禁有些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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