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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老爹怔愣片刻,看他说:“什么?咱们一家人,你有什么都直说。”
杨寒衣笑笑:“爹,其实我有防玉米虫的法子。就是怕大家不愿意做。”
樊老爹说:“是什么,你说说看。”
杨寒衣说:“咱们地里的玉米杆子都要在明年种地前烧干净,埋在地里当肥料,在新一年种包谷的地里可以种些绿豆苗子。”
樊老爹愣了愣,说:“这是什么法子?我种地这些年没听过。”
杨寒衣忙圆谎:“我也不懂,小时听一个行脚农户说的,那农户去镇上卖粮食。我那时顽皮缠着他说话,他给了我一本书,上面有好多的种地的法子。”
天!扯谎好累,圆谎更累。这年代实话不能说,不然那些思想守旧的农户非烧死他不可。
樊老爹脸色微变,吃惊道:“寒哥儿还认字呢?”村里里里外外除了村长认几个字,都没有认字的呢。
杨寒衣笑笑,说:“爹,你也听说我小时顽皮,到处蹿腾找虾逮鱼的闲不住,这都是我和村里的老秀才跟前偷学的,就认得几个,知道自己的名怎么写,别的也不会。”
原身早慧,会认字背书一事传的凶。杨寒衣也不敢直接说他认字,只能接着元身的名头糊弄。
杨寒衣记得当年原身在学堂边上溜达时,那老秀才仰天直感叹:这寒哥儿要是家里再好些,完全可以自己顶门户考个秀才中个举人什么的,彻底飞出山沟沟。
樊老爹闻言点头。村里是有个秀才,不过好像死了有两年了吧。
樊老爹像是看到了希望,道:“寒哥儿,你说的这法子有用吗?你不知道,每年地里的包谷虫多的啊,怎么除都除除不掉,看着好好的包谷都被糟蹋了,产量什么的更别说了,把粮食税收一交,能过年都不错喽。”
这个时代没有什么好的法子,只能用土法子。杨寒衣说:“爹,寒衣才十五,也没种过地,在家都是帮爹娘打下手。不过那农户说行,我那时看他们牛车拉了满满一车。他说那包谷杆子里藏着螟虫的小崽,要是不烧了,还会长大,到时对产量不好。要是不行,爹您可以种一些油彩花,吸引蜜蜂过来,蜜蜂会吃。”
樊老爹半信半疑,不确定这新法子行不行,迟疑道:“开年了按着你说的法子试试,我到时和村长说说。”
杨寒衣忙道:“不能只烧我们一家,整个村里的都要处理。不然来年收成还不好。”
樊老爹点头,应道:“那就这样定了,我过些时日去和村长说说。要是明年收成好些,家里也好过些,默言也不用那么累,有时间多陪陪你……”到时抱个小子。
话还没说完,樊刘氏骂骂咧咧过来,说:“大晚上的,在这吹冷风,都太闲了么?”
樊老爹不想听刘氏叨叨,伸手推推杨寒衣,说:“寒哥儿,外面冷,你先回屋。”
杨寒衣早已经冷的不行,更不想听刘氏那尖酸的话,得到示意,起身,道:“爹,娘,你们晚上早些歇息,我先回屋了。”
远处山脉绵延,犹如一条卧龙,北风吹过,带着一股子钻心的冷。
杨寒衣独自一人向屋子里走去,只觉得那风有骨子萧瑟的味道。
杨寒衣忽然觉得很孤独,很无助,嘴碎娘,便宜爹都是靠不住的,只想着弟弟,樊家目前来看,只有樊默言对他好,刘氏总不想他好过,樊老爹又是个管不好内宅的。什么时候孤独到这种程度?
身边只剩下一条狗,和一个人?只有这些倚靠?
希望樊默言是真的对他好,只希望这个战乱世界,还有点帮扶。
杨寒衣忽然想有个家,边境战事频繁,人命如草芥,一旦动乱,苦的还是百姓。
杨寒衣看着头顶的天空,一声长叹。
樊默言过来时便看见他在寒风中一个人站着,杨寒衣的长发在空中飘飘闪闪,背影在空旷的夜中显的渺小。
他在想什么呢?想有个家吗?
寒衣的背影很孤独。
寒衣是在为银子的事发愁吗?
“寒衣。夜里凉,我给你烧了水,我们洗了睡觉。”樊默言走到他身后,牵着他往屋里走。
杨寒衣任由他牵着,默默跟着他回屋子。北风从脸上刮过,樊默言的手呼吸还是那么厚重,心还是那么暖。
屋中,灯火暖暖。樊默言端来热水,将他按在床上,杨寒衣坐在床上看他给自己脱鞋袜。
樊默言拿着帕子给他擦洗,自顾的说:“你身上太凉,用热水洗好些。”
杨寒衣收脚,不好意思:“这样不好吧,传出去母亲又要说道我。”嘴碎娘说哥儿要伺候夫君,这什么时候反过来了?
樊默言拿过他脚,按在水里,道:“你理会她做什么?我们过自己的日子,你也不用听那些规矩。人都是活给自己看。”
杨寒衣心下感动,轻声道:“默言……这是我第一次被人看的这么重要。”
在家八年爹娘各种偏心,从来都是他为家族,为家里生计活着,为那些规矩活着。
杨寒衣的眼睛很亮,樊默言凝定,与他对视,柔声道:“寒衣,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我。只要你不走,我会对你好,一辈子。”
一辈子?一辈子有多久,多少人能做到一辈子对另一个人好呢?都说人心不古,这话听听吧。
杨寒衣不答他话,只是笑笑,说:“你这样天天情话的哄着我,我耳朵根子都听软了。”
杨寒衣眼中没有一点情感味道,樊默言凝定杨寒衣面容,试图看出什么来,那清俊的面容上淡定无波,一点情绪也没有。
樊默言眨了眨眼,眸中闪过失落。
杨寒衣看到了,却不知道该怎么承诺他,兀自沉默。
樊默言帮他洗完脚,铺完床,暖完被窝,便抱着杨寒衣睡了。
杨寒衣往他怀里窝,抱着那人腰身,有种异样的感觉。
困苦没有吃的,婆母是个厉害的,前途看不到……
但,还有他。还有樊默言,樊默言说会一直在。
只要还有他,这日子或许也没有想象的那么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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