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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籁俱寂,有脚步声在阒静的保和殿内突兀响起,华服裙摆精绣金红丹花,施施然逶迤而过,随之,一道影子凝滞在宫砖之上,汇聚了所有夜黑般的浓重。

忽而电光流闪,将大殿一霎映亮,再立刻暗沉下去,随即又是一道闷雷。

太后立于床榻前,眼神尖锐,眯眸盯着那鼓起的纹黄被衾,虽蒙盖了枕头,但下面显然躺着个人。

她眼底愈渐严厉,血红色华服广袖下,右手处折出一抹刀光。

太后微扬下巴,带着凌傲的雍贵之气,握紧刀柄缓缓抬起右手,匕首刀刃锐利,下一刻,她猛地朝被衾捅了下去,谁知刀锋触及之处,竟是一片柔软。

傲然的面色一惊,太后立即发觉不对劲,一把掀开被衾,下面躺着的哪有什么人,分明只有几个棉枕。

保和殿是太上皇所居寝殿,太上皇常年病痛缠身,退位后便一直深居此处,日夜瘫躺在床,入药维持命脉。

如此深夜,一将废之人不在寝殿,故施障眼法会去何处?

太后眉头皱紧,心底涌现不详预兆,突然,她听到一声轻叹自死寂的身后响起,神情骤然大变,蓦地扭过身。

太后眼中惊起慌惧,越过大殿直直望到底,敞开的殿门后,一袭玄金蟒袍自那漫漫夜色深处,不急不缓,踱步而入。

齐璟薄唇略勾,背后电光劈闪,一道锃亮将殿外沉寂的夜幕击了个破碎。

电掣极光,一刹割裂了他清冷的容颜,将那双清冽的眸子映得澈亮。

他眼中洞彻的深邃,唇角嘲弄的笑,生生令太后打了个寒噤,慌乱掩了匕首入袖中。

“三更半夜不在寝殿歇息,持刀来保和殿意欲何为呢,母后?”

他声音极缓极淡,却丝毫掩不住透心的寒意。

话音方落,“轰隆”声滚滚,齐璟踏着雷鸣,慵然渐行渐近。

太后不由自主退了一步,强自压下惊慌:“这是保和殿,不是御乾宫!你来干什么!人呢,来人啊!”

齐璟在殿中负手站定,冷淡一笑:“人?母后不是自己将宫奴都遣退了吗?”

闻言,太后一瞬目露慌色,眼珠转动,念头忽有意识:“他呢,你将他弄到哪里去了?你……你大胆!”

“他?哦,原来母后是想见父皇。”孤傲的浅弧自嘴角划起,意味深长道:“母后,你着急了。”

齐璟侧过身,一掠衣袍,在桌边坐了下来,“让朕来猜猜,母后是为了赫连岐而来,可对?”

他慢悠悠翻过倒扣的茶盏,修长如玉的手执壶微微一倾,清茶溅盏而入,发出与这骇人的夜格格不入的悠然泉音。

太后浑身一震:“放肆!”

瓷盏轻落到唇边,齐璟略微一抿,又气定神闲放下,“母后既然来了,不妨说说打算如何做,是向父皇求情,以他太上皇的身份求朕饶赫连岐一命?”

他轻笑,透着淡淡的不屑:“若是如此,母后直接和儿臣说不是更好?”指尖一叩一叩,缓慢敲在桌面上,他敛眸慢声:“又或者,母后其实是想拖延赫连岐斩首的时日?”

一听此话,太后的心直直下沉,下一刻又见他修眸一掠,沉缓道来:“譬如,太上皇崩逝,二十七日国丧期暂禁重刑。”

掩盖在广袖下拿刀的手微微颤抖,往昔风韵雍容的脸上颜色瞬息凋零,太后喘息稍促。

他说的一字不错,紧要关头,她的确只能利用太上皇的死,延缓赫连岐的生,待之后再另想他法。

只是没想到,齐璟心思缜密至此。

太后摆出威势:“你休得诬陷哀家!不论何时,皇帝首先是人子,你这是忤逆,是不孝!”

许是这话触碰到了某处底线,齐璟幽澈的眸中骤然生寒:“人子?”

唇角笑痕尽显嘲讽,他点漆般的眸子一瞬间似沉入海底,带着噬人的寒意霍然抬眼。

他冷冷盯住她:“二十多年前,赫连家是如何怂恿太上皇谋逆,你们是如何以莫须有的罪名陷害宣明帝,你又是如何私囚傅柔,待她诞下腹中胎儿,夺子弑母,还需要朕亲自提醒你么?”

当年的事,除了亲信,知情者皆被她暗中毙了命,全然没料到这些话会从他口中一一道出。

太后惊恐,勃然大怒:“一派胡言!皇帝今日这般作为,是要与自己母后决裂不成!”

讥讽挑了挑唇,齐璟起身,那令人心悸的目光锁视于扶靠床榻的女人,他一步一步,缓缓逼近:“朕的母后,二十四年前不就已经被你一杯鸠酒逼死了么?”

瞳孔猛得一缩,太后呼吸一刹紊乱,他果真是知道了什么!

齐璟将她惊愕慌乱的神情看在眼里,“你终生难孕,不得子嗣,故而假孕骗过太上皇,将傅柔刚出生的孩子收到自己膝下抚养……”

太后彻底紊乱,目中狠毒之色骤厉,她声音压抑极点:“你是怎么知道的?”

齐璟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停住,眸光一低,右手轻轻把玩转动着左手拇指的玉指环,嘴角满含玩味:“傅柔的贴身丫鬟逃脱在外,七年前你查到下落,赶尽杀绝,但你没想到,她还有个女儿吧,”眼皮一掀,眸光似刀剑刺向她:“知道所有的一切。”

七年前,七年前……

连翘就是在七年前入的宫……

难道她就是那丫鬟的女儿……

太后顿然恍悟:“连翘!她是你安插到哀家身边的?”随即注意到他左手拇指傅家祖传的玉指环,刹那间,她忽地全相通了,咬牙狠狠道:“原来你七年前就知道了!”

齐璟左手一握,将玉指环攥入掌中:“你说的不错,皇帝首先是人子,”他冷峻的面容绷紧,眼底骤然凝聚戾气,凛冽的声音乍响旷殿:“杀我双亲,灭我国族,这血海深仇,朕既为人子,是该向你讨回来了!”

太后气急败坏低吼:“是哀家撺掇太上皇陷害宣明帝又如何,傅柔是哀家杀的又如何!”她忽而笑了:“他们确实是你身生父母,那又如何?哼!假若没有哀家,你早随那傅柔一并去了,还能拥有现在的一切,能当上皇帝吗!你该对哀家感恩戴德,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齐璟不语,俊眸扫过,冷冽似冰凌。

“想揭发哀家,为他们报仇?”她朱唇勾起傲慢的笑:“呵,你可要想好了,事情一旦败露,你真正的身份传了出去,前朝余孽,你看你这皇位还坐不坐得住!”

殿外电闪雷鸣,殿内灯影凌乱,大雨骤然倾泻,将所有一切都催逼得急促混沌。

齐璟敛下眼底阴鹜,面无表情剜视她:“朕没兴趣陪你玩同归于尽的戏码。”

他冷隽的声音透过重重风雨,一字一句,迫人生畏:“还有,朕的女人,不是你们赫连家能随意碰的,不管是从前,还是未遂,你们伤害姒儿的,新仇旧账,不如今夜就一起算清楚了。”

作者有话要说:  考验狗子男友力的时候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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