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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方的钟楼,亦是朔方城内最高的所在。
站于钟楼之上,凭栏南望,是中原长安的方向,能见到大河汤汤,草木丰茂,城池林立。回首向北远眺,则是广袤无垠的草原与远处连绵起伏的山脉。
北地的风真大啊。
窦茯苓临风而立,极目远眺,不禁伸手勾画着那远处山峦起伏的轮廓。
卫谚不知何时悄然走至她身后,长臂伸展,握住了她的手,沿着山脉一路缓缓勾画,最终落在了最高处的山峰上:“瞧见了吗?那是离朔方最近的一处烽燧。一旦战起,守塔的将士便会在烽燧内燃起烽火,浓浓狼烟,能叫隔了数十里的人们知晓战训。”
窦茯苓长在后世,怎会不知烽燧是何物。但她还是静静倚在卫谚胸前,任凭卫谚引着她的手缓缓勾画,细细诉说着那一座又一座伫立在山峰之上的烽燧与背后的金戈铁马。
黄沙大漠,烽火狼烟,那是他从前的世界。
“卫谚。”窦茯苓开口。
“嗯?”
“你从前到过的最远的地方,是哪儿?”她轻轻问道。
“出城往西北而行,经过数座县邑,是一片水土丰盈之地。那片草原上散布着近十个游牧部族。部族之外便是鸡鹿塞,塞外有茫茫大漠。当年随先帝北征,我同匈奴二王子沮渠離曾战于此。彼时我领了数千将士,一路从塞外追他至大漠深处。流沙无情,烈日灼人,本是气盛,却不想将自己困在了大漠之中,亦将他困在了大漠之中。”
“后来呢?”
窦茯苓听卫谚轻笑了声:“不过一番生死劫。我救过他,他亦救过我。待我们再出来,已是二十日之后;当初的数千将士,亦所剩无几。”
寥寥数语,便将那漫漫二十日的惊心动魄概括了去。窦茯苓初时听着心惊,但见着卫谚仍溱着笑的唇角,又安定了下来。
“有朝一日,我也要去瞧瞧。”从卫谚手中挣脱开,她双手撑于栏上,向北探出半个身子,迎风呼喊,“大漠孤烟,长河落日,该是何等的壮阔!”
回过身,她倚着木栏,侧首笑望着西北广袤的:“有朝一日,那些你与将士们从前用鲜血牺牲换回的广阔国境,我都要去瞧瞧。”
三步并着两步,她回到卫谚身前,轻声对着他笑道:“待你回来,再同我讲塞外光景。”
不光是塞外的大漠,那些先祖们封狼居胥、饮马瀚海之地,她都想去瞧一瞧。
却不知待随卫谚回长安后,是否还能有幸,更近地瞧一瞧那些祖辈们打下的广袤土地。
“好。”
窦茯苓猛然抬首,望着卫谚,听着他那掷地有声的一个“好”字,有片刻的失神。而后,她又听他道:“最快三两月,待蝉鸣之时,我便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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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使队伍是在日昳之时自城北离去的。
有了早先时候钟楼那一出,又不想将眼下情境视作离别徒增感伤,窦茯苓便未再前去送行,留在了驿传内。窦伏婴同朔方郡守等官吏仍有要事商议,送走出使队伍后便径直去了官署。卫谚带走了卫衣与尹季,窦伏婴知晓萧青一事后,便往窦茯苓身边派了两位可靠的小将。
窦伏婴尚未回来,窦茯苓一人坐于房中望着窗外,心头有些郁郁。无意上街,她便向小厮讨了茶汤,坐于堂中,兴致缺缺地观察着往来过客,借以打发时间。
“伏苓?”正思量着是否该让那两个杵在暗处的小将士一同坐下吃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陌生的声音。窦茯苓有些萎靡的深思被这道莫名的声音唤醒。她循声回头,却在堂后见到了个意想不到的人。
眉眼深邃,双眸锐利,作披发左衽的打扮。明明是个匈奴人,却说得一口极地道的汉化。窦茯苓记起他便是十几日前在沃野有过几面之交的那位匈奴商人。
窦茯苓一凛,瞥了眼隐于暗处的那两位小将士,坐直了声,颔首应道:“辛隹。”
作者有话要说: 近日码字bgm:周志华《千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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