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世界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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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福老舅坐在田坎上,看着春福手里拿着柳条,有模有样地抽打着老黄牛的屁股。
本来以为春福肯定过不了多久就会说要回去了,但整整犁了一上午,没见喊累,也没说收工,勤勤恳恳地干着活。
春福老舅见自家外甥累得满头大汗,也坐不住,挽起裤腿,下田里帮起了忙。
舅侄忙活到下午,春福拿出早上准备好的干粮和水,分了一半给他老舅。
田园的清风拂走身体的燥热,粘着热汗的布衫也被风吹得鼓起来。
春福老舅猛灌了口放凉的开水,嘴边直呼痛快,见春福坐在旁边大口大口的吃着干粮,他想起什么,问道:“你丈夫呢?还在乡里教书?”
“没。”春福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拿袖子揩了揩瓶口,说:“在家里呢。”
春福老舅浓眉一皱,黝黑的脸上暗沉沉的,瞧着有些唬人,“那怎么也不跟着来帮帮你?”
“他身子不好,下不得地。”春福笑的一脸憨厚,“而且昨天赶路累了,是我让他在家里歇会儿的。”
春福老舅叹了口气,“要我说,还不如隔壁村那个拐子呢。”
“虽说腿有点毛病,但好歹人老实能干,哪像你现在这丈夫,比娘们都还娇气。”
“老舅!”春福有些不高兴道:“我跟他是一家人,哪有舅舅这么说自己外甥的!”
春福老舅给了他一锭子,骂骂咧咧道:“是外人老子还不说了!”
“你要不是我外甥,谁会吃饱了多管闲事。”
“我知道,老舅是为了我好。”春福嬉笑着说:“他除了身子差点,其他没什么毛病,而且对我更是好的没话说!”
“拉倒吧。”春福老舅一脸不信,“真对你好,你们成亲快两年了,你这肚子能一点动静没有?”
春福脸颊上登时浮出两抹暗红,无语地喊了声:“老舅!”
“是非好坏,你自己能拎的清就行。”春福老舅不耐烦地摆手,“还有既然说不赌,那就有点骨气,别又是没过几天,就往赌坊里跑,你娘给我托了好几晚的梦了,让我看着你好好过日子。”
春福无奈笑道:“我娘这梦托十几年了,她老人家恐怕是舍不得老舅,在您家里住着吧。”
话音刚落,头上就挨了一记,春福老舅骂道:“咒你娘,还是咒你老舅呢!”
他从田坎上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泥灰,“继续吧,趁还没黑,看能不能把这块田犁完。”
傍晚时候,春福老舅牵着牛去吃草,让他顺道去家里吃饭,但春福想到柳不辞一人在家,想想还是算了。
他在河边洗了个脚,现在这天儿入夜还有点凉,春福被阴嗖嗖地河风一吹,不禁打了个寒颤。
回到家里的时候,柳不辞不在,春福嘴边念叨了句跑哪儿去了,转身走进灶房。
他揭开锅盖,看到焖饭已经吃了些,野山菜还有一半。
劳累一天,春福肚子饿的咕咕响,他干脆就着发硬的米饭,还有已经放焉儿了的半盘野菜,搅合一起,刨了一大口进嘴里。
他吃的急,同外面那些狼吞虎咽的汉子没什么区别。
总算感觉有点饱腹感后,他抬起头,不经意看到门口安静地站着一道白色身影。
春福嘴里的米饭吓得差点一口喷出来,他拼命往喉咙里咽,结果又呛着了,他赶紧搁下碗筷,坐在一旁狠狠地咳嗽起来。
“你怎么”待平复完呼吸后,春福本想问你怎么回来了,但感觉这话说出来像不希望柳不辞回来似的。
他斟酌片刻,又重新开口:“你去哪儿了?”
柳不辞跨进门槛,清冷的月辉如同在他肩上渡了层寒霜,身后景色被明月与黑夜交相辉映,他的脸显得昳丽又鬼魅,如同林间精怪。
“集市。”柳不辞缓缓走到春福的跟前,递给他一个封好的纸包。
“什么东西?”春福一脸奇怪地接过来,鼻间突地钻进来一股油腻腻又很是诱人的香味,他肚子里的馋虫瞬间被勾出来,连忙解开捆着的红绳,里面包着的原来是半只外皮烤的酥脆的烧鸡。
“给我的?”春福喉结滚动了下,悄悄咽了口口水,来这里半个多月,除了昨晚那锅鱼汤,他还没开过什么荤腥。
柳不辞嗯了声,想想又多此一举地加了句,“回来顺便带的。”
这香味如同长了手,摁着春福的后颈往那烧鸡上凑,不过最后,他用尽毕生所有的意志,还是犹豫着把那烧鸡放在了灶台上。
“还是留给你上路吃吧。”春福粲然一笑。
柳不辞稍稍皱眉,他看出春难耐下那股特别想吃的馋瘾,又埋头刨起了那碗冷硬的米饭。
“你怕我下毒?”柳不辞淡淡道。
春福眼里一怔,刚想解释,就见他那双漂亮颀长的手拿过纸包,随后撕下了一小块鸡皮,放入了嘴里,一阵细嚼慢咽后,柳不辞重新把那烧鸡递到春福的面前,“吃吧。”
“……”
春福想说他不是这个意思,但又不知该如何开口,默然片刻后,他还是接过来,撕了一个鸡腿递给柳不辞。
柳不辞摇了摇头,“我吃过了。”
说完,他就转身从灶房里出去了。
见柳不辞说不吃,春福把那个喷香的鸡腿塞进嘴里,一脸疑惑地盯着他在夜色中消失的背影。
那半只烧鸡,他还是没敢吃完,给柳不辞留了些在碗里。
收拾完灶台后,春福打了桶热水,又跟昨日一样,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准备回屋睡个早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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