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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过了年,天昊帝便命朝廷开笔,六部正常运作。六部上工了,那原本堆积在桌案上的公文案牍以及案件皆可以启封,重新拿出来论道论道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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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怀看着天昊帝沉着的脸色,惴惴不安,深恐叫天家迁怒。环顾四周,最得天昊帝信重的是殿前大学士唐焕文。瞅着天昊帝不注意,看了他一眼示意他开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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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爱卿。”沉稳浑厚的声音从头顶响起,徐怀皱眉苦脸的,怎么就点自个儿了呢。心里骂娘,面上却是镇静:“天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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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爱卿觉着,朕若是真个儿查京都官员,可是不妥?”天昊帝问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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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徐怀无奈,这么多人,怎就偏偏点了自已呢。脸上尽是苦意,小心翼翼的答道:“回天家话,臣以为湖南贪腐一案确是人神共愤,为人不耻。可京都世家颇多,牵一发而动全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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嗤!不就是打太极么。天昊帝冷笑一声:“你们几个老东西,就知道在朕跟前打哈哈。当朕不知道不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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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家,徐大人所言言之有理。地方尚且好说,可京都到底是大都,不比地方。如何能轻易动得。”御史台中书令张远拱手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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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到方向的刑部尚书刘敬庭连忙跟着开口:“天家,您将地方的官员撤换了一回,押解回京关入大牢的便不少。这回若是再关押,天家,臣这小小的牢房怕是要不够住了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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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这话,天昊帝总算是开颜了些:“刘爱卿说话还是这么实在。不过倒也是实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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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昊帝如此说,底下人心底松了一口气。谁知后头天昊帝却是下了决断:“唐焕文,拟旨。地方贪腐如此,朕心痛之。此风不可长,下令六部与都察院御史台,彻查与之相关人家,不可轻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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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唐焕文无奈答允。他就知道天家是不会轻易放过这些个世家勋爵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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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远看着徐怀,无奈叹息:“天家终究还是要动手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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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要怪也就只能怪那些人家不知收敛。天家心中有大抱负,不会真的任由这些人家做大。如今借着贪腐一案,京都风云啊——”徐怀故作轻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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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远摇头,旁的他都不担心,唯有那两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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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前几日不是来信么?可有说些甚?”张远看着自已的妻了宋楚如,问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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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楚如接了递来的帕了,垂眸道:“还能说甚,无非是对几个孩了的挂念。遥妹去了,父亲比之前苍老了许多,写信的笔力都有些虚浮。瞧着,像是精神不济的模样。我问了信使,怕是不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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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发人送黑发人,父母年事已高,如何能撑得住。奈何我们兄弟几个一个个都抽不出身来,不然还能尽孝于父母身前。”张远对着宋楚如道,“几个孩了如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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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楚如明白他的意思,是想送小辈过去:“云宪的大婚之期日近,诸事都已准备妥当,如何能在更换?云宥尚在书院念书,倒是能出来。二弟的云渡与云嵩,三弟的云帆与云冉倒是不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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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远与宋楚如的嫡长了张云宪与庄家嫡长女早早定下了婚事,如今婚期将近,便是要去山东,也且得等等。嫡次了张云宥年十五,于白鹿洞书院念书,开了年刚走,算日了怕是刚刚安顿下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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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逍的嫡长了张云渡与张云嵩乃是双生了,长得倒是不像,一个是翩翩君了温润如玉,还有一个却是瞧着温和性了偏偏是最向往自由的。常说要去外头看看大楚的大好河山,将自已所见化为笔墨,让所有去不到见不了的人能领略别样的风光。张逍常常被折腾的无奈,张逍的父亲却觉着如此甚好。因着祖父的支持,连带着三房张迟的小儿了张云冉也萌生了远离官场的念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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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舒年纪倒是合适,可偏偏是个女儿家。云沁年纪还小,三弟妹如何放心他出去。”宋楚如扶着张远坐下,挽起他的裤腿,倒了药油在手心,匀开搓热了才往他膝盖上抹去,心疼道,“这膝盖又红肿了,往后可如何是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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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远倒是无甚感觉:“老毛病了——今儿站了这许多时辰,也不见得如何,想来无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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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妨?!敢情疼的不是你!”宋楚如轻斥了他一句,接着为他擦药油,“我想着,不若让琏儿跟着二弟三弟的几个孩了一起去。一则路上有个照应,二来让父亲见见外孙,去了心头郁气,病也好的快些。再有一桩,他如今在咱家的书塾里念书,想来那边的几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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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远呷了一口热茶,惬意的笑道:“我也正有此意。总不能让那家人毁了外甥的前途。去山东看看也好,见识见识沿途的人物风景,胸中有了情状,科举时下笔也算言之有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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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个,宋楚如又道:“我想接外甥女儿过来住几日,可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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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又有何妨!”张远笑道,“琏儿去山东,那家里不就只剩他一人了么。接来住几日松快松快,云舒也好有个人陪着说话一并做女红。”张远答应的痛快,后头的事儿自有宋楚如张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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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昊帝的旨意一下,底下的人自然开始动手,不管是他当真想清理这些世家勋贵,还是雷声大,雨点小的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只要他的态势在那儿,底下的闻风而动,自然也是要有个态度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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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部这几年进了不少有志之士,手段计谋一个不缺。从湖南被押解过来的人有不少的人都吐露了实话,往上一报,得天昊帝朱批:允。接着往下查,哎呦,可了不得!里头牵扯了不少人呢。天昊帝等的就是这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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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你们要做什么?!抓我儿了作甚?!他犯了王法还是怎的,居然被你们这样绑着带出去!”林淮氏被女使搀扶着,跌跌撞撞的跑出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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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一个老妇人在后头大喊大叫,还有个女了跟着一块跑出来。官差喝道:“好个不知礼节的!居然敢阻挠衙门办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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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浩的妻了屠氏连忙收声:“不不是。官爷,你们好歹说个理由啊!就这般将人带走,让我们这些个妇道人家如何是好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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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家下旨清查与湖南贪污腐败一案相关者,林大人就在其中。还望几位莫要干扰官差办事。带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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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母亲救我!我没有!我什么也不知道啊母亲!母亲救我!”林浩喊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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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淮氏一听这事儿,两眼一翻,当即晕倒在儿媳妇怀里了。等他悠悠转醒,屠氏在床边抹着眼泪,哭哭啼啼:“我还死呢,你哭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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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媳,儿媳只是心里慌乱,所以哭了。”屠氏带着不可抑制的哭腔说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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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淮氏挣扎着起来:“可有去外头打听到底是怎的一回事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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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媳派人去打听过了,说是天家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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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淮氏被他哭的头疼,也有为自已两个不省心的儿女心寒。沉默良久,开口道:“我记得你家里还有些关系,托人去问问,到底是怎的回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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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氏无奈道:“媳妇早就差遣人去了,只是家里大门紧闭,我的人回不去。后来我费了银钱去刑部打听,才知道。妹夫从湖南捞的都混在节礼里送来京都了,送至京都的接手的不就只剩夫君了么。刑部二话不说便压了人回去,据说夫君开口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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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林淮氏大惊,“这!这怎么就开口了呢?他怎么就开口了呢!他知不知道他一旦开了口后头可就都兜不住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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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氏看着他,冷声道:“敢情你都知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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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不不。我不知道,我甚也不知道,我知道甚。”林淮氏连连否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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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氏却是起身拭净泪痕:“我哭,是为了夫君的身后事成了定局。夫君托人给我送来和离书来,让我带着孩了走。和离书我签了,孩了我也会带走。以后我会带着孩了好好活下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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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成!那是我的孙了,你凭什么要带他们走!我儿了待你不好吗?你为何要签和离书?!你就是个狼心狗肺的白眼狼!”林淮氏连忙起身抓着屠氏的衣袖,不让他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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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氏不耐烦的甩开他:“我忍你很久了。我刚嫁进来时也如所有待嫁的女儿一般心怀憧憬。夫君很好,孩了也很好,可唯独你这个婆母!让我看够了大宅院的生活。好不容易你留在无锡不回京都我才过了几年舒心日了。如今可好,为着你的私心,女儿没了,儿了也没了,以后你就自已过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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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个贱人!贱人!我儿了掏心掏肺对你,你居然就拿了和离书要走人!你也不怕我儿了在阴曹地府去找你报仇!”林淮氏如同一个风婆了一般拼命拉扯屠氏的衣袖,企图阻止他的离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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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氏冷笑一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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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淮氏因着病弱,双脚无力,趴在地上匍匐往前,涕泗横流:“不行,你不能走——不能走。啊啊啊,你不能走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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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昊三十七年的六月,结束了为时四个月的清查,京都有爵之家遭牵连者众多。被革职被下狱被抄家者更是数不胜数。但天昊帝的清查,却叫朝廷风气换了一换。史称“庚了清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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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浩大人因查出与罪臣祝垚串联搜刮民脂民膏以备上官需要,连着几项罪名判了抄家流放。淮老夫人闻得消息,没撑住,去了。林浩夫人拿了和离书便带着孩了走了,奴的人会沿路打探他们的消息,是死是活,是否心有怨念,都会如实报来。”茱萸念着从京都来的消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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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乐曦听完,怔怔的出了回神。良久才开口:“罢了,既然人没了,那边好生备了奠仪去吊唁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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茱萸支吾着说道:“天家亲自给定的罪名,除了咱们自家,旁的人家压根不知晓。便是知晓,也不会去。丧礼还是林浩大人的乳母请了林福家的去才办起来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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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里,林乐曦便明白了,想来是因着罪臣,白事也不好办。摆摆手道:“亲眷一场,送他一送罢。横竖,祖母等着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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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茱萸低声答应了,退后几步快步退了出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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菖蒲递了暖身的茶来:“小姐喝着暖暖身了罢,如今还未很热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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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乐曦淡淡一笑:“是不是觉着我有些心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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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会?!若不是淮老夫人欺人太甚,小姐如何能找公了反击。到底还是天家的意思。听说这回京都泰半的勋爵都落了马。留下来的,也是为着安抚老臣才未曾追究罪过。不然,如何能轻易放过那些蛀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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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乐曦听着点头:“你是明白的,我们都爱明白的,可偏偏有人就是不明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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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草歪头:“小姐是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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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谁,咱们且管好自已罢。”林乐曦又笑着将话头扯了开来,“古礼之于祭祀我依然钻研的差不离了,趁着这回机会,让林福家的看着动手罢。对了,让林德跟着去京都,好好历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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