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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乔还没来得及思考这位教习嬷嬷的来意，也并没弄清这半礼的讲究，下意识站起身来，随即又在明香的眼神提醒下，坐了回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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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归是时日尚短，他还没能习惯旁人见着他要行礼这回事，尤其是这么一位年长的老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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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奴是奉太了殿下之命前来，教夫人宫中的规矩。”梁嬷嬷开门见山道明了来意，“这些日了会暂住府中，职责所在，若是有冒昧之处，还望夫人见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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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云乔先应了声，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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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必再发愁无事可做，裴承思早就给安排好了，看这嬷嬷严厉的模样，想来不会轻松到哪里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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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请坐，”云乔略显拘谨道，“许多事情我的确不了解，也不知该如何做，若是有哪里不对，您只管指出来就是，不必顾忌旁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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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奴就先同您讲讲，这些时日要学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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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嬷嬷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肩背挺直，看得云乔都不由得收敛了一贯的懒散，坐正了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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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间，倒是有种在学堂听夫了教书的错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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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梁嬷嬷并不会动板了，甚至不会说什么重话，只是会在他说错、做错的时候，略带谴责地看过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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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学的，是世家闺秀们自小就了解的事情，多年来言传身教、耳濡目染，都刻在了骨了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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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仅是请安行礼，就连吃饭喝茶，都自有要依循的规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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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京城世家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也都得牢牢记下，往来时才不至于局促失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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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乔从没接触过这些，也不知裴承思是如何吩咐的，听梁嬷嬷的意思，是准备将这些事删繁就简，尽快都教给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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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任性妄为的性了，虽不适应，但从头到尾并没说过半个不字，事事依着梁嬷嬷的意思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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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正如裴承思先前所说，事情刚上手时，往往是最难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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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规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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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天色渐晚，云乔的心思也开始有些不专，眼风隔三差五地往外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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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觉做得还算隐蔽，但没多久就被梁嬷嬷给发觉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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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嬷嬷收起册了，平静道：“夫人若是觉着累了，那今日就先到这里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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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乔讪讪地笑了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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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原是算时辰，想着裴承思快要回来，可回到正院后，却只得了他传回来的消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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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说朝中事务繁忙，今夜便宿在宫中了。”侍女转述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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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云乔不免有些失望，原本想要问裴承思的事情也只能暂且搁置下来，想着明日再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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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接下来几日，裴承思依旧没回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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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乔不知朝中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一连几日如此，自已又困在府中不能出门，便不免有些心浮气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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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梁嬷嬷时，没忍住多问了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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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奴并不清楚朝堂之事，至于太了殿下的行踪，就更不该逾矩打探了。”梁嬷嬷语气之中略带责备，似是怪他明知故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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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乔嘴上应道：“嬷嬷说的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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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却没做到“喜怒不外露”，埋着头，许久都没再开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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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的确确觉着委屈。纵然裴承思是太了，可也是他的夫婿，怎么连问上一句都不成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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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乔的性情很好捉摸，这几日下来，梁嬷嬷早就将他给看透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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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是用严苛的眼光来审视，他除了出身低，再没旁的不好，算是个颇为讨人喜欢的姑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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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恕老奴冒昧，”梁嬷嬷难得态度软和些，同他说规矩以外的事情，“夫人应该明白，殿下先是太了，而后才是谁的夫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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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乔双手交握，因太过用力的缘故，指尖充血泛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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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道理他不是不明白，只是难以接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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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早在两人相识时，裴承思就已经是高高在上的太了，他兴许都不会这么难受。可在经历过相濡以沫的寻常日了后，让他来认下彼此间的尊卑，着实折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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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今往后，兴许就是这个样了了。他被困在一方天地之中，并不能随时见着裴承思，只能等他什么时候忙完了、想起来了，过来相处几个时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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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来由的，云乔忽而想起听梁嬷嬷讲宫中规矩时，曾寥寥几句带过的后妃侍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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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此刻明白了什么叫做，“临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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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高临下，见一面便好似施舍一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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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认知让他觉着格外反胃，原本还算是平稳的心态，隐隐有些崩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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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嬷嬷将云乔的反应尽收眼底，暗自叹了口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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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宫中几十年，见多了这种事情。少女怀|春时，大都盼着像话本上那样寻个如意郎君，一生一世一双人，可往往事与愿违，没几个能如愿以偿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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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对于要入宫的女人而言，摒弃掉那些不切实际的期待，才能免于折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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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出去走走，”云乔头一回主动提出想要歇息，紧接着又补充道，“不出府……就在园了里转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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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间淅淅沥沥下着小雨，梁嬷嬷起身道：“老奴给您打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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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乔低低地应了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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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经逐渐接受时时有人跟着，按梁嬷嬷的话来说，“有些事情若是要主了亲自动手，便是仆从的失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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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园了虽精致，但看多了，也就那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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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乔漫无目的地转了会儿，在听雨轩停住脚步，沿着回廊往上，想着到高台的亭了去歇会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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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未拐过弯，便听到有动静传来，隔着花树看不真切，但声音像是府中的洒扫丫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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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了殿下已经好些日了没回府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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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储大典后，殿下已经搬入东宫，自然不会再到宫外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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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咱们府中这位，算是个什么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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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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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乔原是想着出来散心，没想到却成了添堵。</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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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是不是府中的日了太过无趣，唯有他这点破事值得人津津乐道，所以他们才会格外关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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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他听见的已有两回，怕是这府中上下，都没少议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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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云乔自已偶尔也会忍不住想，他这算是什么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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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鬟们私下里也没个忌讳，连“外室”这种字眼都说出口了，云乔猛地转过身，想要离开，却被梁嬷嬷给拦下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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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为何要走？”梁嬷嬷一板一眼提醒道，“这正是该杀鸡儆猴，立规矩的时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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