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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下,今天下午六点您有一场必须参加的宴会。晚上九点是克莉丝汀大师的作业检查时间,她这一次检查的课题是龙纹禁忌的熟练程度,明早还需要你到城镇中心出席一场联谊会,加贝帝斯的民众需要你,被滞留在这里的各大贵族,也需要你来安抚人心。”
柔和迤逦的光从窗帘边进来,安娜一面用丝巾擦拭玉手,一面看着前面这一份份邀请函和精美礼物。裹着头巾的老女巫躬身且态度虔诚,眼梢观住主人的手头动作,待到对方将尾指擦拭完,立即上前接过丝帕,并献上自己冲泡好的花茶。
“王都还有许多来信需要你亲笔回复,其中包括彼安君王,以及最常写信来的大王子殿下。”
“把我父亲的信拿过来吧,另外帮我回复我哥哥,告诉他我没有时间,直到九月都不会离开这座城市,让他少操一些心了。”
“好的。”玛丽-罗斯应声低头,反正把近两日要汇报的事情都汇报完了,就迈着静又小的脚步离开,不忘看眼周边随时待命的女仆——一道眼神,让这些经验丰富的杰出女仆都湿透了背脊。
别看这位老女巫在公主殿下面前唯唯诺诺,与其名字挂钩的诡异传说和骇人秘闻一直在黑夜里广为流转。那些例子一点都不比刑具更温和,据传闻,死在玛丽-罗斯手里的人至少上了三位数。以至这些女仆根本不敢直视她的眼神转换,好似其内的隐晦色泽里藏有亡灵索命;脸上这些深刻皱纹,也被女仆们臆想成死人留下的深刻印痕了。
“把这些书都收起来吧。”
大气不敢喘的高压里,喝了口茶的公主给出声音,离开有着纷乱颜色盖布的圆桌,独自一人走向由白石圆柱构筑的阳台。
风,太大了。
整个侧殿的仆从们活动起来,把不同种类的书籍分类叠好,放回公主殿下曾取出的那个位置。
要说学识。
彼安君王的众位继承者里没有一人具备安娜这类的学习天赋。
她十二岁巫师药学初精通,十四岁开始印刷自己的诗集,十八岁获得圣罗兰学院最年轻毕业生的头衔,而就在今年,以她的名字为序的波斯乐谱在神圣帝国都广为流传,甚至代替了一些教堂的祈祷音,得到神圣教廷的邀约和赞美。
这就是实际的她。
以前的安娜是很喜欢采花和郊游的,那时她就展露了除去父母容貌基因以外的血脉内在——艺术嗅觉像极了她的父皇,而人心和智敏的捕捉则遗传了她那个统领万军的母亲,至终把这两种优点糅合起来,自出生起,就是彼安君王和亚历山大先帝最喜欢的明珠。
当然,这样的宠爱也让她自小便没有什么朋友,除了那唯唯诺诺,在某些时候能忽然让她眼前一亮的表弟外,没有什么真正太好的,足够让她记住的朋友。
其余时间里,她都是自己游山看水,或者绘画读书。
孤独?可能确切是在风里才会想起来的名词。
毕竟风在她的感官中一直都不是很好。她自小就觉得风吹拂在脸上的感觉很悲凉,就好似跨越了山海送来的哀伤,一会儿就让鼻尖酸起来,又实在不清楚这点悲伤的原因,渐渐的,便愈发回避与风的接触了。
她如今就站在风中。
正如那个同样晚风喧嚣的薪火节的夜。
她亲自拯救了一个濒死的男孩。他的眼睛很难忘记,外观是那样的脆弱无依,可黑瞳尽头的光,却又淬着野兽般平静又沉着的冷,一下就吸住了安娜的目光,让她到如今都很难忘记,并且时常在空闲时回忆了起来。
狡猾,残暴,又从不掩饰外皮下的野心和虚伪。
也不知道她怎么会对他容忍度这么高。
可能全身长满倒刺的野兽,在顺从时更加让人心情愉快吧。
安娜仰头看向快要藏入海平线以内的太阳。天空就像是浸染了油的纸,变成半透明体,红黄的朦胧,所以在安娜脸上留下的酡红醉态。
她知道她必须要把这点边角遗忘了。
抬手握住好似流水般滑过指缝的风,树叶在沙沙摇晃,晚霞里,独自在阳台上的公主好似另一种颜色,朦胧得,要融入进五彩斑斓的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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