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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的雪下得不大,入夜后不久就停了,耳边只有细细的风声,越发显得室内静寂非常,呼吸可闻。
半兰躺在耳房之内,却是半晌没有睡意,今日发生的事情让她心绪烦乱,翻来覆去好一会儿了,勉强合上眼,也是睡不着。
正在这时,一声尖利的叫声却骤然滑过耳畔,划破了这静夜。
半兰骤然弹坐起来,愣了一瞬便披衣而起,掌了灯着急忙慌去了一墙之隔的正房,也正是方才那一声尖叫传来的地方。
“郡主?”走进内室,借着手中烛火幽微的光亮,半兰见着榻上坐着一人,她将灯烛放下,撩起帘帐,就见得徐皎抱膝坐在被褥间,正在低声啜泣着,听得半兰的声音,抬起眼来,一双眼睛红通通的,还噙着泪花。
半兰忙倾身上前问道,“郡主这是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徐皎抽噎了一声,嗓音里仍是带着两分哭腔道,“二哥哥大抵是真寂寞极了,不过在他墓前那么随口一说,夜里他居然就来梦里瞧我了。可是……可是他那样子太骇人,一边喊着我一边大口大口呕着黑血,我看他张着嘴似是想要与我说什么,可我瞧他那样子实在太吓人了,我一害怕叫了一声就醒过来了,半兰,你说……二哥哥不会是真有什么话要告诉我吧?”
徐皎伸出手去,一把抓住半兰的手,双目灼灼将她望着道。
半兰听到徐皎的话,打了个愣怔,被徐皎这么一抓,才骤然醒过神来,垂下眼,语调幽幽道,“二郎君待郡主自来不同,若是真有什么话,要对郡主说,也可能。”
“那他到底要与我说什么?还有,不是说他是病逝的吗?这大口大口呕血,还呕的是黑血又是怎么回事?莫不是二哥哥的死当真有什么冤情?”徐皎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半兰。
半兰双目有些发直,却被她盯得心房一紧,摇了摇头道,“婢子不知。”
徐皎终于松开她,喃喃道,“那可怎么办?我即便真的去景府,只怕也问不出什么来。二哥哥一介书生,应该也不会惹上什么麻烦才是,定是我白日里听了你那些话这才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定是如此。”
半兰垂目不语。
徐皎自己宽慰了自己一番,松了一口气道,“罢了,应该就是这样,去给我沏碗安神茶来,睡着了定不会再做噩梦了。”
“是。”半兰应了一声,转身端了灯烛款款而去。
徐皎望着她的背影,眼底却是幽幽暗闪了一下。
半兰不一会儿倒是将安神茶送来了,徐皎喝了也踏踏实实睡了一觉,没再被噩梦所扰。反倒是半兰没有睡好,一直在耳房竖着耳朵听着正房的动静,第二日清早,负雪来与她交接时,她眼下乌青,黑眼圈都快掉到下巴了,走开时还没有忍住打了个哈欠。
到第三日清晨,半兰早早来了正院,见昨夜值夜的负雪也是一脸疲惫憔悴的样子,不时伸手掩唇打个哈欠,她忙关切问道,“负雪姐姐这是怎么了?昨夜没睡好吗?不是郡主昨夜又做噩梦了吧?”
“你怎么知道?”负雪下意识地惊声反问。
半兰眼底幽光一闪,“还真的又做噩梦了?”
负雪此时也反应了过来,长叹一声道,“看来你前夜值夜时郡主就做过噩梦了?听郡主说着都有些骇人,你说怎么刚刚去了坟地,知晓了二郎君的死讯就做了这样的梦?而且还梦见二郎君那副惨状……该不会是沾染了什么脏东西,或是二郎君……不行!我得去与琴娘说说,是不是去庙里走一趟,请个法师看一看!”
负雪一边说着,一边沉肃着脸色脚步匆匆去了。
半兰转头看着她的背影,一双眼目幽幽,眼底隐隐有什么在无声翻涌。
如今这样的时候,出城不易,琴娘出了府,也不知从何处淘换来了一个平安符,给徐皎压在了枕头下,入睡前又喝了浓浓的一碗安神茶,这一夜,徐皎总算没有又做噩梦,好歹睡了个囫囵觉。
清早起来,徐皎刚梳洗完,用罢早膳,琴娘就是脚步匆匆而来,到得近前,凑近她耳语道,“郡主,宫里来人了,瞧着面生,不像安福宫和翠微宫用惯了的人,说是召郡主入宫,随行车架已经候在府门外了。”
徐皎没有半分诧异,点点头道一声“知道了”,然后便是盈盈起了身,“先劳烦琴娘去招呼着,我换身衣裳便来。”
等到换好入宫的装束到了客堂一看,来人是个小内官,琴娘瞧着面生,徐皎却是见过的,正是甘内侍身边的一个小徒弟,徐皎见着便是笑道,“原来是康内官,真是失敬了。”说着,便是垂首轻轻一福。
那姓康的内侍没有料到迎月郡主居然识得他,猝不及防受了这一礼,心中受用,却是忙道,“不敢,不敢,郡主多礼了,奴才不敢受领。陛下听说郡主回了凤安,道说太后娘娘和长公主殿下时常挂念着郡主,所以特意着奴才来接郡主入宫一见。”
“有劳康内官了。”徐皎笑着道,边上琴娘立刻会意上前,将一个厚厚的封红递到了康内侍手中,“迎月离开凤安日久,许久未曾在宫中行走,怕散漫惯了,有不周到之处,还要有赖康内官多多提点。”
康内侍借着手里的拂尘遮挡,捏了捏手里的封红,面上已是笑开了花,待徐皎更多了两分热切,说说笑笑地将人迎去了府外,上了侯着的马车。
马车晃晃悠悠驶过长街,徐皎挑开车帘往外瞧去,这一瞧,眉心就是皱了起来。
已是腊月了,这街上却没有半点儿快要过年的热闹,冷冷清清的,只有寥寥几个行人,却都是袖着手,埋着头,行色匆匆。从前摆摊儿的小商贩几乎绝了迹,偶尔也有开着门的商铺,却也是门可罗雀,生意惨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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