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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尹十九就端了早饭来敲门。

薄卿欢被敲门声吵醒,他睁着眼睛看向帐顶,却未起身,只清清淡淡道了二字:“进来!”

尹十九推门而入,见他已经完全苏醒,心下一喜,“大都督,您今日可有感觉好些?”

薄卿欢转眸,看他一眼,“这点伤对于本座来说,还算不得什么。”

关于昨日之事,尹十九已经从赶车隐卫的嘴里了解了七八成,当下便是一个字都不敢多问,将早饭摆到薄卿欢床头案几上,准备亲自喂他。

薄卿欢慢慢撑着坐起来,一挥手,“退下去。”

尹十九愣了一下,“大都督,您的伤还没好。”

薄卿欢面色微沉,“伤没好便不能自己吃饭了?”

尹十九顿时一噎。

“出去!”薄卿欢再一次命令,声音比先前更冷。

尹十九无奈,只好心中默叹一声,起身关上门退了出去。

薄卿欢扫了一眼房间四周,又想起昨夜自己做的那个梦,不由暗自冷嘲,片刻后端起小碗开始吃早饭。

言楚楚那一剑刺得过深,他只要稍微一动作就能牵扯到伤口,疼得额头上冷汗直冒。

薄卿欢顿时没了胃口,自枕头下摸出锦帕慢慢擦去额头上的汗珠,他连站起来的力气也没有了,原想让尹十九立刻起程的,却无奈浑身无力,只好重新躺了回去。

一炷香的时辰后,尹十九进来将桌上的东西收拾了,见薄卿欢没动过几口,他心下不忍,“大都督,是否早饭不合胃口?”

薄卿欢背对着他而躺,没说话。

尹十九知道自己又多言了。

收了东西,他没敢多做停留,再一次退了出去。

一整天,薄卿欢都没有吃饭,只是到了时辰喝了药就躺下了。

这一夜,他又做了同样的梦。

梦中有人将他抱在怀里,轻轻解开他的衣袍,温柔而仔细地替他清理伤口,对方的怀抱极其暖和馨香,让他想起故去一年多的阿黎,梦中的他像个走丢的小孩终于寻到温暖之所,不由自主就将疲惫的身子软软贴近对方怀里。

他眼皮沉重,一点都睁不开,但很明白这是个梦,一个能让他感觉到阿黎气息的梦。

不想醒过来,他就一直睡,因为只有这样,阿黎才不会离他而去。

然而,这个梦没多久就结束了,那双温柔的手将他的衣袍一点一点穿起来以后就彻底离开消失不见了。

他还是没法睁开眼,并非困极,倒像是被药物所致。

没多久,真正沉睡过去。

再一次醒来时,天光大亮,薄卿欢翻了个身,发现伤口处并没有昨日那般疼痛了,似乎减轻不少。

他一双琥珀眸骤然眯起,猛地坐起来解开自己的衣袍看向被绑了绷带的伤口处。

与昨日的一般无二,就连打结方式都没变过。

丹凤眼慢慢浮上一丝疑惑,他眉头微锁,莫非自己近两日来都做了一个不切实际的怪梦?

“尹十九!”

“大都督。”

薄卿欢的声音才响起,早就在外面候命多时的尹十九马上就推门进来,开口便询问他的恢复状况。

薄卿欢不答,转而问,“昨夜可有人进过本座的房间?”

“没有。”尹十九道:“属下一直在外面守夜的,若是有人来了,属下不可能没发觉。”

薄卿欢面上狐疑更甚,抬眸看向窗户。

尹十九见他神情不对,小心翼翼地问:“大都督,怎么了吗?”

“没什么。”转瞬回过神,薄卿欢面无表情,“今日启程。”

尹十九大惊,“可是大夫说了,短时间内,您都不能随意下床走动的,否则伤口会复发。”

薄卿欢掀开锦被,披上外袍站起来,冷冷一句,“死不了。”

尹十九被他噎得哑口无言。

薄卿欢走到窗边,轻轻打开窗户看向外面。

盛夏的天,一碧如洗,澄澈明净,明亮得像那个人的一双眸子。

猛地回过神来,薄卿欢甩了甩脑袋摒弃纷乱思绪,心中暗恼,竟会想到她?

因为薄卿欢的固执,一行人还是在他未完全恢复的情况下就回了金陵。

这一路上,尹十九都吩咐赶车的隐卫尽量放慢速度,莫颠簸了大都督,但到底是被伤得深,中途还是复发了好几次。

然而奇怪的是,白天才复发的伤口,过了一夜又会恢复好几成。

若非尹十九每晚都在外面守夜,他几乎怀疑有人暗中相助了。

到达金陵时,薄卿欢的伤口已经结痂,基本无大碍。

没见到言楚楚回来,言风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不敢去问薄卿欢,只好私底下去问尹十九。

尹十九不敢把在江南水乡发生的那些事告诉言风,只是撒谎道:“大都督给楚楚安排了任务,短期之内,她回不来。”

尹十九想着,大都督只是一时在气头上,或许再过段时间,等他能正视自己感情的时候,就会让人去把楚楚姑娘接回来了,所以当下没必要说实话再让言风跟着担忧。

言风一听只是出任务去了,高悬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又道:“我见大都督来时面色不大好,是否中途生了什么变故?”

尹十九点点头,“出了一点小意外,大都督受了伤,不过都已经将养好了,你无需担心。”

言风心中暗暗惊讶。

他跟在大都督身边这么长时间,几乎从未见过他能被什么人伤到。

想来伤他的是位武功绝顶的高手了,否则怎可能这般轻易得手?

尹十九不说实话,言风也没法知道那些真相,所以并无过多担忧,只是去探望了薄卿欢两回,除此之外,一切照常。

*

穆王府书房。

一身黑衣的探子单膝跪地,神情肃穆,“殿下,属下们一路跟踪晏脂小姐,并未发现任何异样。”

顾乾眉头一挑,“能确定那个女人的的确确就是英国公府六小姐晏脂?”

探子点头,“能确定。”

顾乾沉吟片刻,“那算了,取消对她的监视,把人都调回来,本王接下来有一件大事要做。”

探子不解,“还请殿下明示。”

顾乾站起身,负手立在窗前,伸手从窗外摘了一朵花放在掌心碾碎,嘴角勾起阴狠冷笑,“辽东军镇那边,赵念是时候行动了。”

他算准了景瑟即将临盆,要的就是在那个关键时刻给景瑟来一招出其不意,到时候,一旦涉及晋国公府的生死存亡,便是她有通天本事,也回天乏力,只能乖乖答应他所有的条件。

探子了然,“属下遵命。”

顾乾走出书房的时候,后院的婢女就急匆匆跑过来。

顾乾眉头深皱,“又怎么了?”

婢女惶恐地道:“殿下,王妃娘娘她又不吃不喝了。”

顾乾一听,面色顿时沉了下来,“她想绝食?”

婢女低垂着头,无措地绞着衣袖。

突然冷笑一声,顾乾无所谓地道:“她想死的话,你们谁都别拦着,顺便去棺材铺让人给她备好棺木冥纸。”

自从洞房花烛夜以后,顾乾就再没去过那个女人的院子,也没去看过她一眼,只是隔三差五就听婢女来禀报说她不肯吃饭,整天哭闹。

顾乾是个有耐性的人,但这种耐性,他只会对一个人,其余女人在他眼里一文不值。

新婚之夜洛悠的做法显然彻底激怒了他。

倘若她是玩自杀,那他或许会因为这份骨气高看她两分,可她行的是谋杀亲夫之事,他至今没给她一封休书让她滚蛋还让她好好待在穆王府就算是够宽容的了,她竟还不识好歹,三天两头就闹脾气,真是不知所谓!

婢女听到顾乾浑然不在意的语气,马上就变了脸色。

王妃娘娘虽说不吃不喝垮了身子,可到底还是个大活人,哪有丈夫这般盼着新婚妻子死的?

顾乾不欲再浪费唇舌,拂袖阔步离开。

婢女提着一颗心回到洛悠的院子。

洛悠坐在软椅上,整个人较之刚嫁过来的时候憔悴了不少,她旁边的桌子上摆着已经彻底冷透的饭食,贴身丫鬟在一旁劝食,可她只是呆呆地看着外面的蓝天白云,丝毫不为所动,也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方才去见顾乾的婢女回来后,将顾乾的原话一字不漏表述了出来,洛悠一听,十指攥得紧紧的,泪水转瞬模糊了双眼。

什么温柔解意,全都是她父亲为了让她肯嫁而说出来的谎话,她嫁的这个男人,在新婚之夜不顾一切强要了她,第二日就在金殿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为他那位还没过门的侧妃请旨除服,而她这个正妃娘娘才新婚第二天就如同被打入了冷宫,他从不过来看她,也不会过问她在穆王府可还住得习惯,吃得习惯。

甚至于……他今日还让人给她准备棺木盼着她赶紧死。

紧紧咬着下唇,洛悠一颗心痛到难以描述。

嫁给顾乾,她毁了一生,也毁了真心。

她恨这个男人,入骨的恨。

“娘娘。”陪嫁过来的贴身婢女晚晚低声劝,“您多少吃些罢,再这么拖下去,身子垮了可如何是好?”

洛悠泪湿香腮,眼圈红红,“晚晚,你说我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晚晚大惊失色,忙跪在她面前,哭声道:“娘娘,您碧玉年华,还有很多事情可做的,为何一定要把自己逼入死角?”

洛悠也不想,可是她嫁了一个她不爱、也不爱她的男人,每日里受尽冷落,比冷宫里的妃子还要惨。

外院那些丫鬟婆子们对她这位正妃娘娘的嘲笑和指摘,她不是不知,只是觉得自己可以装作不知,但今日听到连夫君都亲口说希望她快些死,那她这样待在穆王府苟活下去还有何意义?不能与心悦的人长相厮守,即便锦衣华服加身,过着让人艳羡的富贵日子又如何?

心死了,这世上便无药可救。

“娘娘。”晚晚见她面如死灰,似乎真的没有生的欲、望了,她惊呼,“过不了几日,殿下的那位侧妃就要过门了,届时娘娘在这府中的日子想必会愈加艰难,您可一定要振作起来啊,否则到时候让人欺负了去,老爷和三位少爷要是知道了,会很难过的。”

洛悠这个时候才晃过神来,“是啊,我上头还有爹爹,还有三个哥哥,若是我就这么死了,让爹爹白发人送黑发人,他该得多难过?”

想到这里,洛悠勉强直起身子来,涣散的眼瞳内勉强有了几分光色,吩咐晚晚,“让人重新备饭。”

晚晚一听便知娘娘这是想通了,立即喜极而泣,抬袖抹了泪就撤了桌上冷透的饭菜快速去了厨房。

用完饭,洛悠又让沐浴更衣盛装打扮了一番,由晚晚陪着打算出府。

途经花园的时候遇到迎面而来的顾乾。

洛悠眉心一跳,手指攥紧又松开,依礼屈膝,“妾身见过穆王殿下。”

婢女晚晚暗暗想着这回殿下和娘娘总该和好如初了罢,腹诽完,她知趣地退了下去。

自从洛悠嫁过来,整天不是以泪洗面就是沉默不言,憔悴得不辨人形。

像今日这般神采奕奕,顾乾还是头一回见。

他缩了缩眼瞳,“你去哪儿?”

洛悠硬着头皮如实道:“入宫去陪太后娘娘。”

顾乾突然冷笑,“耍了这么久的大小姐脾气,今日终于想通了?”

洛悠轻咬下唇,“是,从前是妾身的错,不该与殿下置气。”

顾乾挑眉,慢慢逼近她。

洛悠心中惧怕,不由自主往后退,后背正好抵在一棵大树上。

顾乾伸手钳住她的下巴,逼迫她与自己对视,声音寒气森然,“想通过皇太后来变相讨好本王,俘获本王的心?”

洛悠下巴被他捏得很痛,她只是看着他,没说话。

这个女人终于露出了几分让他想要征服的倔强气息。

顾乾玩味地笑笑,“你想要讨好本王,无需如此曲折通过太后,现在就可以。”

他说完,捏住她下巴的那只手松开,转而重重将其压靠在树上,另外一只手直接去剥她的衣服。

本就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新婚之夜顾乾又是初尝云雨,虽不大愉快,却至今忘不了其间销魂滋味。

此前,他对她的确是没什么兴趣,但今日难得见她肯盛装打扮走出后院,又难得的见到了她双眼里不肯屈服的倔强,这让他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一瞬间沸腾起来。

衣服被他扒下大半,感觉到肩膀一凉,洛悠脸色彻底变了,整个人轻轻颤抖着,不断摇头,出声提醒,“殿下……这里是花园。”

况且青天白日的,他怎么能这样对她?

顾乾轻轻在她耳边吹了一口热气,“这是本王的花园。”

言下之意:他的地盘,想如何做自然是他说了算。

洛悠被他那一口热气吹到了耳朵后的敏感地带,全身都爬上一种陌生的酥麻感。

新婚之夜,她并没有什么愉悦感受,因此当下便不明白自己的身体为何会发生这样奇怪的变化。

她害怕被他发现自己这种羞耻的变化,只好努力低着头不敢看他。

顾乾火热的大掌带着滚烫的温度,三两下将她的裙衫推高至腰腹。

他的眼眸中含了惊人的情、欲。

“殿下……”瞧见顾乾眼中猛兽一般的占有欲,洛悠快被吓哭了,“能不能不要在这里?咱们可以回房……”

后面的话,洛悠还没说完就被一声闷哼堵在了嗓子眼。

顾乾早就动作麻利地将她翻了个身对着树,丝毫不给她反应的机会,强硬地占有了她。

一只手被他反折回去死死拽着,洛悠只能用另一只手扶住斑驳大树,紧紧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可他实在过分,她越是隐忍,他就越放肆。

紧紧闭着眼睛,洛悠不断告诉自己这只是一场梦,醒来就好了,可他的孟浪不断提醒着她这不是梦,而是真真实实发生的。

将唇角咬出了血,洛悠含泪,却不敢哭,虽然过门没多久,但她已经看透了他的本质。

这样的人,她越反抗,只会激起他越来越强烈的兽、欲,甚至于被他认为是欲擒故纵。

不知过了多久,一切终于结束了。

洛悠双腿都有些站不稳,她动了动酸软无力的手,弯腰将裙衫整理好,慢慢转过身来,面色荏弱,声音还有些颤,仿佛还未从方才的云雨中缓过气来,“殿下可满意了?”

顾乾一副食髓知味的表情,但见到她这般反应,他深邃的眼眸里顷刻燎起火种,修长的手一如先前捏住她的下巴,力道很大,她本就酸软的身子几乎受不住,只能软软靠在大树上。

“你不用摆出一副欲擒故纵的样子来。”顾乾冷嘲,“对于本王来说,你不过就是泄、欲的工具而已,什么时候本王觉得腻了,你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这些话,洛悠听得很刺心。

原本打算进宫陪皇太后的她瞬间没了心思。

望着他决然转身离去的背影渐渐模糊,她终于可以蹲在角落痛快哭一场。

*

是夜,摄政王府。

“殿下,夜深了。”

书房内,赵公公看着还在处理公务的顾禾,心下不忍,出声提醒。

“嗯。”

顾禾没有抬头,声音很淡,但丝毫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赵公公微微皱眉,满面担忧,自家摄政王勤政,为了处理朝中那些糟心事儿,好几回灯火通明至天亮,紧跟着就去上朝了,一天一夜未合眼都是常有的。

勤政固然好,可身子骨到底不是铁打的,再这么熬下去可如何是好?

“殿下。”赵公公忍不住,又出口提醒。

顾禾抬目看了看窗外漆黑的夜色,终于肯收了笔慢慢站起身来。

赵公公心中一喜,忙打了灯笼,“奴才为殿下引路。”

顾禾点点头,跟在赵公公身后出了书房。

自从新婚之夜一直到现在,顾禾都是住在外院的,对于摄政王妃,他只是偶尔打听几句确定她还活着就行。

顾禾今夜也不例外地往外院房间走。

还未进院子,就嗅到一股刺鼻的脂粉香。

顾禾脚步骤停,摆手示意赵公公,“你退下,本王自己回去即可。”

赵公公不明所以,“殿下,院子就在前头,奴才送您这一段路不打紧。”

顾禾没说话,却是站着不走了。

赵公公没来由的感觉周围空气都充满了无形的压迫力。

抖了一下,他忙转过来,恭敬地将灯笼递给顾禾,然后立在一旁,“奴才恭送殿下。”

顾禾接过灯笼,映了火光的瞳眸里慢慢爬上些许嘲讽和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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