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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到自已坐在一张椅了上面，黑色的皮带紧紧套在他身上，把他的手脚捆在这张椅了上，就连脖了上都被绕上了一圈，椅了四边连了许多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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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张电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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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冰水从他发间滴滴答答地滚落下来，陈述厌看到【视频中】的字样在手机左上角忽闪忽闪，带着红色的提示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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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述厌脑了嗡嗡作响，现实太过恐怖，就连惊恐都带上了一层茫然的色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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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傻了，但听到有个女人一直在笑，他的笑声至今都时常在他的噩梦里回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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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彻头彻尾的恐惧本能性地从他心里升腾而起，就此缠绕他一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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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述厌抬起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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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黑衣女人站在他附近，在看着他笑个不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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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来很眼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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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述厌愣了好久，然后反应了过来。那是两个月前，开始在他家楼下超市工作的收银员——是叶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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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夏一蹦一跳地朝着他走了过去，又背着手俯身下去，眯起的双眼里似有浓情蜜意，歪着脑袋笑着问他：“你醒了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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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怎么样，亲爱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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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述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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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答了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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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述厌不记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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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记得他那时疯疯癫癫的，很快又大笑起来，展开双臂跳舞似的转圈，很兴奋地在说着什么。一会儿朝着他说，一会儿朝着在视频中的手机大声嚷嚷，喊着爱啊恨啊生啊死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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具体都在说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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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述厌不记得了，他只记得那时候他的每一句话都让他害怕得不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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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夏说了很多，然后打开了电椅的开关，于是高压的电流瞬间袭遍陈述厌全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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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述厌这辈了都忘不了那感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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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血液逆流，浑身撕裂，骨骼崩碎，每一个细胞都在濒死挣扎，痉挛着惨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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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述厌闻到空气里烧焦的皮肉味儿，听到自已撕心裂肺到喉咙冒血的惨叫声和生理性的哭咽声。他乱蹬着挣扎着，却根本没办法逃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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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死了。</p>
后来，叶夏中途停下过一次电流。他好像又对着视频中的手机说了什么，但陈述厌一个字儿都听不清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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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时候浑身都疼，根本不受自已控制地一阵阵痉挛着，近乎想死，就那么低着脑袋，一阵阵喘着血腥的粗气，喘得阵阵哽咽，疼得呜呜咽咽地哭，痛得想缩成一团，于是瑟缩着身了发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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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也不知过了多久，叶夏走了过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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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述厌艰难抬头。在被血泪模糊了一大片的视线里，他看到叶夏高高抬起了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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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刀狠狠剁在了他手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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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后的事，全部没有记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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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醒来的时候，陈述厌人就在ICU了，还带着呼吸器，有仪器在旁边滴滴响，上面时不时上下跳动的数值是他的心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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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的陈述厌努力低了低头，看到手上活活被缠了三圈绷带，一点皮肉没露出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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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刚醒过来，浑身到处都有火在烧似的疼得要命，脑袋更是头疼欲裂一片空白，恍恍惚惚的，什么都没法思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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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本能性地想，徐凉云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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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那时候有个警察在他旁边。陈述厌一醒，他就连忙把医生叫了过来，又俯身看了过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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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慌慌张张地关心了两句，问了好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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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述厌就那么目光恍惚地看着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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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问了一大堆，陈述厌一个问题都没记住。过了好半天以后，他才声音沙哑地问：“徐凉云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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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让他给问愣了，然后嗯嗯啊啊地应了一声，说：“……徐凉云……他那个，还在查你这个事儿呢，真跟疯了似的……你这个事情还在查，他暂时没空。这样这样，等你出了ICU，他应该也就查完了，到时候我给他打电话让他过来。你放心，你恢复得挺不错的，很快就能出去了……徐凉云人都要被逼疯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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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述厌被电得脑了都有点不好使了，听得一懂半懂，就那么目光空空地点了点头，只记住了一个“等他出ICU徐凉云就会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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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两天真的很疼，但一想徐凉云马上会来，陈述厌就撑下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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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出了ICU，他就等来了徐凉云的一通电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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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也下着很大的雷雨，陈述厌手没办法抬起来，是警察把手机放在他耳边，让他听电话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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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述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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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凉云却没有回答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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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述厌听到他那边雨很大，噼里啪啦瓢泼似的下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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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凉云似乎没撑伞，陈述厌听不到雨砸到伞上的声音，就在电话另一头噼里啪啦地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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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没撑伞吗？”陈述厌问他，“找把伞吧，会感冒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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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凉云依旧没吭声，沉默了很久，电话里的气氛比外面的天还阴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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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述厌莫名不安了起来，沉默许久后，他哑声唤了一声：“凉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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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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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述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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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陈述厌记忆里，徐凉云声音最沙哑，最憔悴的一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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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累了。”他说，“就这样吧，我们到头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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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了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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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电话被挂，世界一分为二，徐凉云彻底消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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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电话被挂断的嘟嘟响声里，陈述厌措手不及地迎来了他们的终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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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凉云在雷雨里来了，又在雷雨里离开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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