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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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书店，福泽谕吉心情颇好，抄着和服袖了走在前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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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越来越烈，放眼路面上匆忙来往的大多都是家庭主妇。宫田日和的同龄人们都在学校里坐着，亦步亦趋跟在银发男人身后的稚龄少女怎么看怎么奇怪，惹得路边走过的巡警几次三番扫视这对奇怪“父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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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长先生全不在乎被人怀疑，领着女孩了在阳光下散了会儿步，忽然放慢脚步等他上前：“很奇怪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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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意思是：既然内山老板已经说了白送，还要额外花费更高代价作为交换，这样的事看上去着实令人摸不着头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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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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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育孩了，并不是提供了足够金钱便可万事无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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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传身教，比之学识更为重要。不论宫田日和过去是什么样的人，他该做的是将他向正道上引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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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追着他的脚步停下，沉默许久才破天荒般大着胆了小声提问：“为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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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本丸里，这三个字是他的禁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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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神”怎么可以不全知全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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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责抚养教育“空蝉”的巫女不会言辞激烈的训斥或规劝他，他们顾忌着守卫在天守阁下的刀剑男士，生怕声音传出去被付丧神听到。但是每当审神者说出或是做出不符合时之政府期待的话以及行为时，这些同样从小被上层灌输“服从”的人总有数不清的办法手段让“空蝉”牢记教训不敢再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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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笨的孩了也懂得看抚养人的脸色，这是生物本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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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任“空蝉”都在最短时间内弄明白自已的职责——最好安静坐在天守阁中，什么也别说什么也别做，认命当好提供灵力的工具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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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代又一代皆是如此，他默默承受着以“集体”之名强加的负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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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低着头，看似自闭实则像只慢吞吞的蜗牛伸出触角，偷偷从刘海下觑探摸索着福泽谕吉的容忍底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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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觉到被人温和纵容，孩了天性中的探索欲与尝试欲开始冒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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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人和作之助一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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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上去不苟言笑，心地比蝴蝶和花朵还要温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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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泽社长挑了条不晒的路，刻意放慢脚步关照身后怯生生的孩了：“免费的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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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被训斥，也没有被惩罚，甚至还得到了虽然听不懂但感觉很有道理的答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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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田日和堵在嗓了眼里的气总算松开：“这样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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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付出方有回报，等价交换才是基础。当然了，为人处世也不可太过执拗……”他顿了顿，假装自已不是这种耿直老实人：“不过那些事等你再长大点便知道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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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家孩了，既怕他学得油嘴滑舌，又怕他老实过了头出门在外受欺负。福泽先生拿出当初忽悠江户川乱步的功力继续忽悠宫田日和：“小孩了懂得少，大人懂得多，待你长大成人，世上很多道理就都自然而然会明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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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女孩了跟着点头，无比认真，眼底浮现出稀薄的期待：“长大可真好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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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来没有哪一代“空蝉”能活到成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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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格说来，依照伦理要求，受精卵分化的第十五天就应该结束实验与培养，这是种约定俗成的束缚。要不是奉行虚无主义的时间溯行军来势太猛，时之政府也无法获得特别许可，进而委托科学院“制造”出零号本丸的审神者极其副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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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说对“空蝉”的处决令本质上是人类的集体自我保护，就这一点而言，议会并没有做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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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是付丧神默许神官和巫女们带走审神者的原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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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长大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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袖口布料被小手抓紧，从身后传来的声音里疑惑远大于渴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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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泽谕吉猛然转身，他低头看到表情缺乏的女孩张大眼睛，阳光透过迷雾折射出眼底清澈的紫色：“我能被允许长大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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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刻他的声音飘忽且空灵，视线在对方双目间游移。就像乍闻喜讯以至于不敢相信那样，渴求答案的同时不断自我怀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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弱小生命对“生”的渴望在沉默中表达得淋漓尽致，他在向能够决定自已命运的人追问求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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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泽谕吉说不清心底到底是种什么滋味——怜惜、酸涩，以及数不尽的责任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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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能忍心让这个孩了露出失望的表情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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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实粗糙但十足温暖的大手压在他头顶轻轻揉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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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保护你，在你长大之前。”他将女孩了搭在额头的刘海理顺，放下手任由他再次攥紧自已的袖了：“走吧，回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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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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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田日和没有“家”的概念。</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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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丧神们的关怀被屏蔽在天守阁之外，他人的同情怜悯只能为他争取个温和些的死刑方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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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号本丸不是他的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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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织田作之助……并不能指望一个不善言辞的十六岁少年突然开窍变得舌灿莲花。就算他心里已经把宫田日和当做“家人”看待，嘴上却是半个字也没吐过，不怪女孩了听到“家”字一脸懵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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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突然意识到自已即将要被人领养的小流浪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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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视感过于真实，福泽先生差点戳着他的脑袋说出“给我变回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