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仲夏之梦（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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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安卡洛-萨巴蒂尼第一次完整看足球比赛, 是在他还有几天就将迎来四岁生日的时候。

时间是2005年5月25日，地点是萨巴蒂尼家的客厅。

在那个晚上，萨巴蒂尼家的几乎所有人——两位数的人, 都聚集在电视前。吉安卡洛的叔叔丹尼埃利带着吉安卡洛的表哥, 已经去往了土耳其的现场，所以这两个除外。

两个多小时过后, 小吉安卡洛坐在沙发上, 保持着腰板挺直的姿态，瞪着自己的蓝眼睛。其他所有人已经开始失望地离开房间。

“吉安, 该上床睡觉了。”母亲的声音。

电视上有个发际线靠后的西班牙人, 他是这场的赢家。之后，身穿白色球衣的AC米兰球员依次走上领奖台领取亚军奖牌。吉安卡洛看到了身穿3号的队长, 他本应该成为这场的英雄的。保罗-马尔蒂尼和另外一边同样一脸失望的乌克兰人匆匆在镜头前晃过。

“吉安卡洛！”

当他被拖走的时候, 他回头再看了眼电视, 是身穿红色的球员准备捧杯。然后, 电视被啪地关上了。

*

吉安卡洛的第一个教练就是他的叔叔。一个失败的前球员，二十七岁就退役了。狂热的AC米兰支持者，整个萨巴蒂尼家族都是一样。

从伊斯坦布尔回来之后，丹尼埃利-萨巴蒂尼就带着刚满四岁的侄子吉安卡洛上了训练场, 暑假期间，吉安卡洛跟六岁的表哥马尔科一起在附近的一家小俱乐部里踢球——叔叔就是这里的教练头子。在不去俱乐部的时候，丹尼埃利还会给他俩加练。

这也不奇怪，俱乐部里纯粹是兴趣为主，不同年龄的孩子混在一起踢比赛，这是丹尼埃利的主意，他坚持，在这个年龄段, 踢模式化的足球是没有必要的，他想要培养一种街头足球的氛围，小孩子能挑战大孩子。但回到家门口的草坪上，丹尼埃利会对两个孩子进行非常严苛的技术基本功训练，主题是不断的重复。

“吉安，你是左脚还是右脚？”吉安卡洛记得一开始叔叔问自己的问题，而且还有很多人也问过。这也难怪，所有人都对这个问题有点困惑，因为他是用右手写字的，但带球却用左脚，而射门又回到右脚。吉安卡洛自己也答不上来，他一般会耸耸肩。

足球对于吉安卡洛来说，一点也不难。叔叔的那些枯燥课程，他根本无需重复那么多次去掌握一个动作，但他还是照做。不过，他立刻发觉马尔科似乎没那么容易完成，哪怕马尔科比他大两岁。

在四岁生日之后不到一个月，吉安卡洛就已经能颠球超过两百。五岁的时候，他跟七八岁的孩子一起踢比赛。六岁的时候，他一场比赛能上演两个帽子戏法。

丹尼埃利从一开始就发觉了吉安卡洛的不同。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这小家伙一直坚持在后卫位置待着，尽管一般的儿童比赛根本不分位置。又尽管站在最后一线，但吉安卡洛经常一路带着球，过掉面前的所有对手。

吉安卡洛九岁时，AC米兰的球探在一次伦巴第大区的业余俱乐部儿童比赛之后找上门来。他顺利穿上了红黑色的球衣。令他高兴的是，保罗-马尔蒂尼的儿子丹尼尔，也跟他同一批进入米兰的青训营。

吉安卡洛还是要求踢后卫，但教练很快就把他赶到锋线位置，而保罗的儿子如愿踢了后卫。多年后，他们的位置对调，那是另一个故事。

你得承认，在保罗-马尔蒂尼的儿子身边踢球，最后“新马尔蒂尼”的称号却落到了你自己的头上，这是有点奇怪的。

不过，吉安卡洛从来不会觉得什么事特别奇怪。他一向如此。在同届的青训球员中，他有一些朋友，但更多的，他们看他的眼神是一种仰视，哪怕在天不怕地不怕的青春期。没错，吉安卡洛-萨巴蒂尼很早就在米兰的各级梯队担任队长。

他没有模仿保罗的风格，他也没有模仿很多他电视上看过的队长。他只需要正常地说话，整个更衣室就会静下来。他也没有像高一级的那个梯队队长一样，健身房拼命加练力量来给队员做表率——吉安卡洛不用多少训练量，肌肉天生长得很快。很显然，这对他来说，也是一件不怎么奇怪的事。

就这样，好几年过去了。然后才发生了真正奇怪的事，奇怪程度堪比伊斯坦布尔的那场怪诞比赛。

*

那是2018年的夏天。在俄罗斯，世界杯已经搏杀到最后阶段，而在米兰内洛，刚刚结束假期回到训练基地的吉安卡洛-萨巴蒂尼，接到通知去新任主教练的办公室。

他推开门，马上皱了下眉。虽然是晴朗的上午，但屋里异常昏暗，只开了一盏小灯。那是他第一次知道，马西莫-罗马诺喜欢白天拉着窗帘。而且窗帘还是遮光的。

吉安卡洛坐下。对面的人身材瘦长，面色苍白。

马西莫-罗马诺开口，“………………”

吉安卡洛完全没听懂。因为那是英语。他看着桌子对面的那双灰眼珠。

新来的主教练也看着他，换成了意大利语，“我们得到的消息，曼联和切尔西想把你挖走。如果你决定要去英格兰，那你的英语水平可不够。”

“我不会去。”

“为什么不去？他们可以马上让你成为十七岁球员里的富翁。”

“他们从意大利把我们的球员带走，然后变成残疾人，比如朱塞佩-罗西。况且，要是去的话，我也会选择其他球队，曼联和切尔西现在缺乏竞争力。”

马西莫的眼睛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你愿意当队长吗？”

“我是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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