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C11：维加斯，伦敦，纽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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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步声传来。</p>

朋羊抬头，牛大王递过来一个纸袋。</p>

牛大王整张脸通红，除了喝了酒的缘故，还因为他实在太激动了。“阿咩啊，我爱死你了，我仿佛进了英格兰、法国、皇马和QPR的更衣室，荤段子好多啊……你不要急，慢慢换，最好先洗个澡再换……”</p>

朋羊从台上蹦了下来，把牛大王推了出去。她看到皮埃尔看着她笑，似乎在问她有没有事，她微微摇头，让他放心。她看到喻子翔正躺在沙发上玩手机，一只耳朵塞了耳机。</p>

她踌躇了下，找牛大王要了手机。她没带包，手机是牛大王帮她揣着。牛大王摸出来给了她。</p>

她拿过手机，关上了浴室的门。</p>

Instagram上，皮埃尔刚刚关注了她。她回关了。</p>

之后，她进入自己的YouTube主页。</p>

她找到《30/07/2021》。</p>

放了一点声音出来，在安静的浴室里，那段旋律一点一点绽放。</p>

那天清晨，她突然惊醒时，喻子延正好围着浴巾从浴室出来。</p>

他朝她一笑，跟她说，“你醒了。我九点的飞机飞纽约。”</p>

她不知道他是在陈述事实，还是在找个借口赶她走。不管是哪个，她都该走了。</p>

她点点头，起床，穿衣服。</p>

“你不淋浴吗？”他扣衬衫纽扣的时候抬了下头，问正在穿很麻烦的连衣裤的她。</p>

她摇摇头。睡前洗过一次了，他们一起的，很长的一次。</p>

他可能想起来了，嘴角弯了弯，继续低头扣纽扣，温柔地问，“早餐想吃什么？厨房有咖啡。”</p>

“我不饿。我想回去了。”</p>

喻子延一顿，抬头，他脸上那种温柔的感觉没有了。他说：“你住哪？我送你。”</p>

她不想耽误他赶飞机。她更愿意把那句话当做真的。她也不想让他知道她住在哪儿，那个街区不太好。她便说：“不用了。”</p>

喻子延看着她，却不说话。</p>

她垂眼系腰带，故作自在潇洒地说，“我坐DLR（伦敦轻轨）回去。”</p>

喻子延沉默了一会儿，做了决定，“我送你过去。最近的站，走路五分钟。”他说着看向外面。窗帘厚厚的，密不透光，他走过去，扯开一边，“外面阳光很好。”</p>

她抬臂挡了挡眼，有点厌烦的表情在看到阳光下的那张侧脸时，变成了淡淡的笑意。她当时想的是，如果只把这看作有趣的一晚，她应该感到高兴与满足。他也朝她看过来，他没有笑，他看上去有一点慵懒，好像还有一点舍不得。也许是她看错了。</p>

他们出门，进电梯，下楼。谁也不说话。但她也没觉得尴尬。</p>

出去以后，他们随便聊着天。</p>

“我忘了问，你是学生吧？”</p>

“嗯。”</p>

“什么学校？”</p>

“破学校。……你的学校，你撒了谎。”</p>

“嗯，如果我妈妈知道，她会调侃一整天。我自己都会。”</p>

他三十多岁的人，提到他妈妈陈艾莎女士时居然很可爱。</p>

他又问，“在英国待了几年？”</p>

“三四年。”</p>

“学什么？”</p>

“商科。”</p>

“有兴趣吗？”</p>

“没有。”</p>

“想当rapper？”</p>

“我就是rapper。”</p>

“抱歉。”</p>

“没关系。……现在几点？”</p>

他没有回答。</p>

那是礼拜六的早晨，很多玩通宵的年轻人可能刚刚才睡下。一路都没什么人。但阳光已经很盛了，照在泰晤士河上，照在钢筋混凝土森林里，照在他们彼此的身上。</p>

“你确定不要我送你回去？我的车很近。”</p>

“不用，真的，谢谢。”</p>

“没问题。”</p>

“你去纽约待多久？”</p>

“不确定，可能几天，也可能一个月。”</p>

她就想，她为什么要问呢？她又想，他在纽约，会不会也会在某个不那么忙碌的夜晚带一个陌生女孩儿回酒店房间？他跟那个女孩儿说的话，对那个女孩儿做的事，会不会与昨晚同她一起时一模一样？她想到这些，心里难受的不得了，走得飞快。</p>

他始终跟她并行，后来牵住了她的手。她想挣脱开，但没舍得。</p>

不到五分钟，他们就到了DLR站。非常短暂的一段路程。</p>

很多DLR站都是开放的，这个就是。刷卡机也是开放的，不设关卡。如果你忘了刷卡，或者你就是不想刷卡，只要不是从有关卡的站出来，只要没有碰到查票员，也不会有人知道。</p>

两个直梯在她面前，直梯上面就是站台。</p>

左右一定要分清，不然就坐反了。</p>

她松开喻子延的手，刷了卡，回头跟他说，“那么，谢谢。拜。”她没有看他的眼睛，就要往直梯走。</p>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他在身后问，也抓住了她的小臂。</p>

她慢慢回转身，抬眸看他。他看上去有点生气，或是故作生气。</p>

很奇怪，那时候，他那句话可以有很多种含义，甚至可以是爱情电影般的深情暗示，但那一刹那，她知道他只是在说一件事。</p>

她略一犹豫，踮起脚，最后单手搂了一下他的脖子，亲吻了他的脸，他侧侧脸，亲到了她的嘴角。他搂紧她的腰，没放开她，在她唇边，用英文问，“No lips？”</p>

她尴尬又害羞一笑，放开了他的脖子，他几乎同一时刻放开了她的腰。</p>

她从他怀里出来，小跑上了直梯。再也没有回头。</p>

她其实很想回头的，再看看他，跟他说句话。</p>

她想到的是英国爱情电影《一天》里，女主角艾玛在大学毕业之际跟男主角德克斯特共度一夜一天后，因为德克斯特父母突然的出现，二人面临匆匆的告别。</p>

艾玛跟德克斯特说：“Have a nice life.”</p>

Have a nice life.</p>

祝你有一个美好的人生。</p>

听上去是很好的祝福。</p>

可那实际是句特别难过的话。</p>

那是此生应该不会再见了的意思。</p>

朋羊说不出来。让她祝超级球星和超级模特的银行家哥哥，有个美好的人生，实在太可笑了。她才是需要被祝的那个。</p>

而且，那时候，她虽然觉得他们此生应该不会再见了，但她仍然不想矫情悲伤的道别。</p>

浴室里，她手中的手机里，很小很小的女声在唱，“Call me Moons， then I'm yours….’”</p>

真的蛮好听的。</p>

讽刺的是，她在大约一年后那么巧地又遇到了一回喻子延。</p>

伦敦八百万人口，哈罗兹百货日均人流量她不清楚，但那是世界上最著名的百货商场。有多大概率他们会再碰到？碰到也好，至少让她明明白白知道，他忘记她了，他忘记那个夜晚了。</p>

他们见面之前，各自写的三句歌词，都成了关于那夜的谶语。</p>

朋羊默默听完。</p>

然后，她删除了那个视频。</p>

她把手机放在黑色的大理石台面上，脱光了衣服，走进了淋浴间。</p>

*</p>

美国东海岸，纽约，JFK机场。</p>

喻子延在休息区候机。深夜，这里人不多，且多数都是跟他相似的男性。或许，就连教育背景、年收入和年龄都相似。有人羡慕他们，也有人认为他们的人生毫无乐趣。当然，前者基数远多于后者。</p>

他坐在沙发上抿了一口咖啡，望向窗外漆黑的纽约。</p>

他放下咖啡，拿出手机，戴上了耳机。</p>

片刻过后。</p>

手机屏幕上显示：</p>

【视频已删除】</p>

喻子延再次望向漆黑的窗外，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p>

当他第三回看向窗外时，他拨出了一个电话。</p>

手机屏幕上显示：</p>

【Zixiang】</p>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大概还是这个时候更新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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