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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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以尧今天回A组。</p>

冉霖从起床洗漱开始就心神不宁, 反复在心里设想等下见了人要怎么打招呼，怎么说话，提不提被偷拍的那件事——虽然在网上，事情的风波已然平息, 但对于他们俩之间, 这件事还从来没有聊过。</p>

一直到坐上去剧组的车，冉霖已经在心里预演了十余种“小别重逢”, 结果去了现场开始化妆造型, 陆以尧仍没露面。</p>

冉霖这才想起来，今天要拍的前几场戏都是他和唐晓遇的部分, 陆以尧和奚若涵的部分在后面, 所以根据时间安排, 男女主演难得可以多休息一会儿，晚些再到片场。</p>

唐晓遇又打了个哈欠。</p>

从化妆造型开始，这位伙伴的哈欠就没断过。</p>

冉霖眼里不自觉带上笑意——每次不管心情多差，看着这条活宝鱼，总能暂时忘掉烦恼，光想着和他逗趣。</p>

“昨天晚上又做贼去了？”</p>

唐晓遇闻言用力睁开已经困倦半眯着的双眼, 因为哈欠而漫出的婆娑水汽在清晨的阳光里晶莹剔透：“体力太好，不是我的错。”</p>

“……”冉霖决定收回前言。什么晶莹剔透, 雾霾都没他污！</p>

唐晓遇知道冉霖秒懂了, 再看看镜中化妆师的一脸茫然，非常欣慰。</p>

合拍搭档易得，心有灵犀难求, 像冉霖这样又搭戏合拍，又心有灵犀，嘴巴还严的朋友, 可遇不可求！</p>

唐晓遇是那种心里不太能藏住事的人，尤其这会儿正春风满面，再看伙伴眉宇间的丝丝愁苦，就总觉得不能装傻，有责任抚平。</p>

好不容易等到化妆师出去，立刻开口道：“陆以尧今天过来。”</p>

冉霖不明白唐晓遇怎么忽然提到陆以尧，但脸上还是很镇定：“嗯，我知道。”</p>

唐晓遇说：“你俩这两天都没怎么说话吧。”</p>

冉霖下意识解释：“他一直在B组……”</p>

“跟我你还藏着掖着啊，”唐晓遇打断他，“这两天一点动静没有，对戏也没了，吃饭也没了，傻子都知道你俩之间有尴尬。”</p>

原本挺不好聊的事情，让唐晓遇这么一挑明，倒敞亮多了。</p>

冉霖索性实实在在叹口气：“我也不想这样……”</p>

“我懂。”两个人坐的距离有点宽，唐晓遇伸胳膊过来，整个身体都要斜出椅子了才勉强拍到冉霖肩膀。</p>

冉霖哭笑不得：“你的温暖我收到了，不用非得有动作。”</p>

唐晓遇不理他，收回胳膊用自己的经历现身说法：“其实像咱们做艺人吧，有时候挺身不由己的。我之前有个关系还不错的朋友，人真的很好，但就是说话比较随意，总能让人抓着槽点，口碑一直红黑参半，结果我每次一发合影，下面就好多粉丝吐槽。后来我俩合作电视剧，收视比较惨，我粉丝和他粉丝就掐起来了，都说是对方拖累的，掐到天昏地暗，风云变色……”</p>

“然后……你俩就掰了？”</p>

“也不算掰吧，现在也会微博互动，见面也挺正常的说话聊天……”唐晓遇说着看向冉霖，无奈扯扯嘴角，“就是关系淡了。”</p>

冉霖不知道唐晓遇说的那个人是谁，却还是听得莫名伤感：“你没想过找他出来好好聊聊吗？”</p>

“我不只想过，还找过，但都被他推掉了。”唐晓遇叹口气，努力扯出一个微笑。</p>

冉霖不喜欢这样的唐晓遇。</p>

他还是喜欢活宝鱼。</p>

“如果我的粉丝和你的粉丝撕，”冉霖声音铿锵，字字有力，“我一定不抛弃不放弃。”</p>

唐晓遇定定看了他半晌，用力点头：“那请你务必赶快吸粉，不然现在撕起来就是单方面虐杀。”</p>

冉霖眯起眼睛，开始考虑绝交的可行性。</p>

唐晓遇重新乐呵起来。</p>

缘来，缘散，想起时会伤感，但尽力了，便也坦然接受，人生总要往前看。</p>

“早。”门口忽然传来明朗的声音。</p>

两人一同回头，陆以尧正在阳光里微笑，电力十足，神清气爽。</p>

“早。”唐晓遇站起来打招呼。</p>

冉霖慢半拍地站起来，也跟着说了一声“早”。</p>

陆以尧的态度同尚未出事的三天前没有任何不同，熟稔自然，温和友善，连提的邀请都没任何更新——</p>

“晚上收工一起吃饭吧。”</p>

唐晓遇有一种时光倒流的错觉。</p>

冉霖则是完全懵逼了，下意识重复一遍：“吃饭？”</p>

陆以尧是个好说话的，立刻道：“要是不想吃饭，一起健身也行，酒店的健身室晚上还挺清净的。”</p>

冉霖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为什么累一天了回去还要健身？”</p>

唐晓遇带着探索精神举手：“为什么你会清楚酒店健身室晚上的情况？”</p>

陆以尧耸耸肩：“想维持超高人气，总要付出比其他人更多的辛苦。”</p>

冉霖和唐晓遇两个“其他人”对视一眼，想群殴男一号。</p>

“不开玩笑了，”陆以尧言归正传，“就是吃顿饭，好好聊聊。”</p>

唐晓遇自认和陆以尧没什么可聊的，而且他晚上确实还要“忙”。但又很好奇男一号这三天究竟攒下了哪些话想和男二号说，这种近距离围观的机会可能错过不再来。然而那边是春宵一刻啊……</p>

“对不起，我晚上有事。”</p>

唐晓遇毫无纠结，果断选择女朋友。</p>

冉霖暗自松口气，他现在是真不知道能和陆以尧聊什么，他也知道该表现得自然，但这阵子脑袋太乱……</p>

陆以尧：“没关系，那就我和冉霖吃吃聊聊，不影响。”</p>

唐晓遇：“……就算客气客气你好歹也遗憾两秒行吗。”</p>

陆以尧脸上的笑容诚实而坦荡。</p>

冉霖却有些意外。陆以尧三天都没联系过他，怎么看都应该是对“绯闻”介意了，可现在又是一副两个人单独吃饭也很欢迎的模样，前后行为联系不到一起啊。</p>

陆以尧误解了冉霖的迟疑：“你不用有太多顾虑，我俩刚上完热搜，再在一起吃饭，这才叫真的问心无愧。如果我俩从现在开始老死不相往来，反倒像做贼心虚了。”</p>

唐晓遇点头如捣蒜：“逻辑合理，没毛病。”</p>

冉霖愣愣地眨了两下眼睛，忽然觉得三天来的各种纠结是庸人自扰。</p>

他的顾虑全部都来自于陆以尧，结果人家陆老师好像没有任何问题，就是到B组度了三天假，如今顺当回归，神清气爽，更胜从前。</p>

“行，”冉霖再不瞎想，痛快答应，然后又像打击报复似的补了一句，“饭店我选。”</p>

陆以尧非常配合地点了下头：“结账我来。”</p>

唐晓遇看得大开眼界，觉得很有必要找时间向冉霖请教一下“如何让一线人气男星上赶着和自己做朋友”的高端问题。</p>

开拍时间临近，陆以尧进去开始化妆造型，而唐晓遇和冉霖则奔赴现场。</p>

待到没人的地方，唐晓遇才低声和冉霖道：“之前的话我收回。”</p>

冉霖没反应过来：“什么话？”</p>

唐晓遇：“所有的话。什么粉丝撕逼啦，关系尴尬啦，友情易碎啦，反正就是陆以尧来之前我说的全部，你就当没听过。”</p>

冉霖：“为什么？”</p>

唐晓遇：“因为我发现一切约定俗成的圈内人际交往规律对你俩都不适用。”</p>

冉霖压下心头丝丝的甜：“我俩很特别？”</p>

唐晓遇：“不，是很诡异。”</p>

冉霖：“……”</p>

随着场记板合上，一切现实中的纷扰瞬间消失，冉霖和唐晓遇又成了方闲和徐崇飞，于纷扰江湖中，追查着阴谋的真相。</p>

造型好的陆以尧来到现场时，奚若涵已经先几分钟到了，正坐在椅子上，透过院门，远远看着另外一个院子里紧张拍摄着的冉霖和唐晓遇。</p>

听不见声音，只能看见演员和工作人员的身影来回穿梭。</p>

“早。”陆以尧也三天没见着奚若涵了，想着如果自己不上前来打招呼，估计又要被缠，索性化被动为主动。</p>

不料奚若涵一改往日扑面的热情，居然就简简单单应了句：“早。”</p>

说完好像哪里不对，看看手机，又改口：“也不早了，都快十点了。”</p>

陆以尧莞尔，难得在面对奚若涵的时候感到一丝轻松。</p>

不过安全起见，他还是准备打完招呼就开溜的，哪知道刚迈开一条腿，就被奚若涵叫住了：“我有话和你说。”</p>

陆以尧囧，看看自己身边的助理，再看看奚若涵身边的助理，再看看周围的各种工作人员，怎么都觉得这不是一个“聊天”的好场合。</p>

一犹豫，奚若涵的助理已经搬过来另外一把椅子，一派“请君入座”的盛情。</p>

料想公共场合，奚若涵也不敢怎么作，陆以尧只得硬着头皮坐下。</p>

刚坐定，就听奚若涵低声道：“你不用躲着我了，我放弃了。”</p>

陆以尧这辈子听见过的所有动听话语里，奚若涵这句足以排上前三甲。</p>

刹那间，天地都明亮了。</p>

他真的很想知道是谁让这位姑娘开了窍，或者说抢走了原本属于他的“爱意”，但又担心问多了，姑娘一个反悔，他哭都没地方去，故而再好奇也忍住了，并压抑着一腔盘古开天地般的喜悦，平静道：“挺好，挺好。”</p>

奚若涵静静看着他，内心一片平静。</p>

说来神奇，她苦苦恋了陆以尧那么久，可真等到着手去把“陆以尧”和“云章”从心底分开，竟然只需要短短三天。</p>

这会儿再看着陆以尧，就和看着卸了妆的冉霖一样，心里毫无波澜。</p>

那个让她魂牵梦萦的，一往情深的男人，仍扎根在心底，但和眼前的陆以尧无关。</p>

“你如果再这么盯着我看，我还得跑。”陆以尧发现自己不出声，容易被凝视到地老天荒。</p>

奚若涵被说得脸上挂不住，白他一眼，继而看向远处门外的庭院，神情又慢慢平和下来，认真道：“如果我是赵步摇就不会喜欢上唐璟玉。”</p>

陆以尧顺着她的目光去看，冉霖饰演的方闲正站在庭院之中，对着徐崇飞不知说什么。</p>

“你更喜欢方闲？”陆以尧对这个话题倒挺感兴趣。</p>

奚若涵一本正经地点头：“方闲多好啊。喜欢就说喜欢，被拒绝了也没有因爱生恨，反而一心希望赵步摇幸福。对待唐璟玉也是，明明被骗得那么惨，结果唐璟玉被困流花宫的时候，还是被徐崇飞一叫，就不顾危险跟着去救人了……这么好的人，你那么骗他利用他，你的良心不会痛吗！”</p>

奚若涵说到后面激动起来，忽地转头怒视。</p>

陆以尧哭笑不得，举手投降：“这个锅我不背，你得给编剧寄刀片。”</p>

奚若涵怔住，意识到刚刚的一瞬间，自己又灵魂穿越了。</p>

陆以尧倒见怪不怪了，上次合作也是这样，聊着聊着剧情，女一号就入戏了，其实陆以尧还挺羡慕能这样全情投入的。</p>

“话说回来，”奚若涵元神归位，忽然感慨，“我看剧本的时候最喜欢徐崇飞，但拍到现在，剧本也没改，但最喜欢的就莫名其妙变成方闲了。”</p>

“也不算莫名其妙，”陆以尧淡淡看了眼远处的身影，“冉霖演的好。”</p>

奚若涵倒同意这个说法：“嗯。而且我觉得最神奇的是，一开拍，他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一下子特别帅。”</p>

陆以尧莞尔，刚想接话，奚若涵忽然又道：“我和你说的这些，不许告诉冉霖啊。”</p>

陆以尧不解：“为什么？”</p>

奚若涵：“怕他膨胀。”</p>

陆以尧：“……好。”</p>

《落花一剑》的男一号和女一号，为呵护男二号的演技之路，操碎了心。</p>

……</p>

紧张而忙碌的一天，陆以尧和冉霖基本再没有什么说话的机会，直到收工，陆以尧才第一时间堵住想回酒店的冉霖，说：“别回了，直接去吃饭吧。”</p>

冉霖能感觉到陆以尧的着急，但想不通理由。</p>

直到在一家装修高档环境私密的饭店雅间里坐下，点菜上齐，服务员离开，陆以尧才从里面暂时锁了门，然后把手机里的照片拿给冉霖看，录音放给冉霖听。</p>

重要的事情，陆以尧从来不喜欢拖泥带水，欲言又止。故而每次遇到主角刚要说真相就被打断，然后各种横生枝节阴差阳错的剧本，他都想挠墙。</p>

冉霖看完听完，就全明白了。</p>

但迟迟没摘下耳机，仍对着手机屏发呆。</p>

陆以尧等了片刻，见他还没有动的意思，伸手轻轻帮他摘下耳机，：“没事吧。”</p>

冉霖回过神，把手机还给他，勉强笑了下：“没事。”</p>

陆以尧不相信。</p>

第一次，他有点后悔自己的简单粗暴。</p>

冉霖无意识地拿起茶杯，刚送到嘴边，手腕忽然被抓住。</p>

陆以尧的力道很大，冉霖手上一顿，茶水漾了出来，落到裤子上几滴，瞬间打透，点点热度传到皮肤上。</p>

“刚沏的茶，能把你烫熟了……”陆以尧心脏差点跳出来，一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蔼可亲，一边把杯子从魂不守舍的友人手里夺过来，放回桌上。</p>

冉霖任由他把茶杯拿走，垂下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p>

陆以尧叹口气，拿筷子给他碗里挨样菜夹一点，直到堆出小山，才比较满意地点点头：“这样，先吃，吃完了我们再研究。”</p>

冉霖总算抬起脸：“那你为什么不等吃完再给我听录音？”</p>

陆以尧叹口气，一脸“你还太嫩”的语重心长：“夜长梦多。万一吃到一半，剧组有急事找我们回去怎么办，张北辰给你打电话怎么办，狗仔闯进来了怎么办……”</p>

“我错了。”冉霖心服口服，“我考虑得不够周全。”</p>

陆以尧很安慰：“我就欣赏你的领悟力。”</p>

冉霖没好气地笑笑，但一想到刚刚看到的听到的，笑容又转瞬即逝。</p>

良久，在一个深呼吸之后，冉霖终于和陆以尧道：“有点难过。”</p>

话，总是第一句最难说，一旦起了头，那心情也便跟着摊开了。</p>

“其实王希有和我说过怀疑，但我以为……”冉霖忽然想不出合适的说法了。</p>

也没有伤心欲绝，就是堵得慌，那种混杂了难过，失望，以及其他阴郁的情绪，堵得他难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