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大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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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郊五十里果然有一处田庄, 主人也果然是一位姓鲁的老人家，自称鲁嬷嬷。</p>

老人家慈眉善目，听完花仔的来意，二话不说便请来大夫, 先替花仔医治身上的外伤。</p>

“我的伤不打紧, ”花仔急道，“大嫂说你有法子对付暗卫, 真的吗？”</p>

“真的。”鲁嬷嬷道, “你先住下来好好把伤治了，一切都不用操心。”</p>

大嫂的安排确实从未出过岔子，花仔舒了一口长气。</p>

大夫来了之后先开出一副又黑又浓的药汁, 其浓重腥苦之味, 让花仔下意识想翻窗而逃。</p>

“好孩子, 良药苦口，喝了药，就能好好养伤了，养好了伤, 才能对付暗卫啊。”</p>

鲁嬷嬷有带孩子有经验，一看花仔这预备夺门而逃的路数就知道劝下这碗药怕要是费点功夫, 但没想到，她刚说完, 花仔就一把把药碗接了过去, 咕咚咕咚就一口闷了。</p>

花仔用力搁下药碗, 朝大夫道：“来吧, 要治赶紧的！”</p>

药效很快上来，花仔昏昏沉沉地躺下，陷入了深长的睡眠。</p>

她也不知道这一觉睡了多久, 迷迷糊糊醒来时，发现身上的伤口已经被处理好，鲁嬷嬷喂她喝了碗粥，然后又喂她喝了碗药，于是她又睡过去。</p>

第三次鲁嬷嬷要喂药的时候，花仔一把抓住鲁嬷嬷的手，“……你给我……喝的是什么药？”</p>

“补血养气益神的，”鲁嬷嬷道，“你受了伤，正该这么补一补。来，乖乖的……”</p>

什么补药……一喝就让人想睡觉？</p>

就算脑袋再昏沉，花仔也觉得不对了。她此时是手脚无力不假，然而想对付一个鲁嬷嬷还是轻而易举，鲁嬷嬷喂药不成，自己的脖子反而落进了花仔手里，花仔晃晃悠悠，盯着她：“说，你到底想干什么？”</p>

鲁嬷嬷叹了口气：“罢了，事已至此，告诉你也无妨了。我只是个当下人的，哪里知道对付暗卫的法子？主子不过是故意把你支到我这儿来，让我留下你。”</p>

花仔一时间不知道是药物的原因，还是自己的脑子本来就不够用：“大嫂她……骗我？”</p>

“唉，这世上谁能敌得过姜家的暗卫？她是救你。”鲁嬷嬷长长地叹了口气，“这京城，早已经变天了。”</p>

*</p>

姜家，姜安城坐在树下。</p>

圈椅上铺着厚厚的褥子，下人大约是以为他睡着了，过来又给他盖了一层毯子。</p>

不远处有两名花匠在替花木修枝，虽然面上看不出一丝不妥，但姜安城知道，那是姜原安排的暗卫。</p>

不单是花匠，他这院子里所有的下人，全是暗卫。</p>

他的一举一动，皆在监视之下。</p>

其实他很想告诉父亲，就算他是平时的状态，也用不着派这么多名暗卫来，更何况那日虽然服下了解药，到底晚了些，他现在远比平常虚弱，更用不着这许多人看守他一个。</p>

姜安城睁开眼睛，蓝天与树梢映入眼帘。</p>

世界还是这么安静，安静得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p>

但短短时间内，风姜两家的大战爆发，风氏一派的保皇党被全面清洗，姜原全盘掌握了朝廷，风长天被赶下帝位关进了天牢，姜雍容则被姜原接回了姜家，预备嫁给新帝——荣王。</p>

大战之后，姜安城和荣王见过一面。</p>

从少年时代起，荣王就是这所院落的常客，他们在这里谈笑风生，陪伴彼此度过了无数个难忘的日子。</p>

但这一次的见面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沉重。</p>

姜安城直接问道：“你真要去当这个皇帝么？”</p>

荣王答：“是。”</p>

“你可知就算你登基，也不过是姜家的傀儡？”</p>

“知道。”荣王神情平静从容，“当这个皇帝有一万件坏处，只有一件好处，那就是可以娶雍容。”</p>

姜安城沉默了。</p>

从某种意义上说，荣王的痴心救了姜雍容一命——只要姜雍容还有用，父亲便会留着她的性命。</p>

姜雍容不知和姜原达成了什么协议，竟也愿意乖乖回家待嫁，荣王时常上门，她也愿意奏琴相伴，有时候还会一起出门逛街。</p>

这些都是下人有意无意告诉他的。</p>

当然是出自姜原的授意。</p>

姜原在等他低头。</p>

这天夜里，姜雍容从外面回来之后，发起了高烧，梦中胡话不断，口口声声直嚷着要二哥。</p>

姜原命人把姜安城带了过来。</p>

这是这么长日子以来姜安城第一次离开被禁足的院子，也是第一次见到姜雍容。</p>

姜雍容瘦了很多，靠在枕上只得轻飘飘一抹，像一缕仿佛随时都会飘散的青烟，她双目紧闭，脸上烧得通红，“二哥……二哥……”</p>

“阿容我来了……”姜安城一把握住她的手，“你这是怎么了？”</p>

“二哥……二哥你别走……”姜雍容两手抓住他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p>

“二哥在，二哥不走。”姜安城心中酸楚，在母亲和大哥离去的那段日子里，两兄妹就经常这样靠在一起，像两只被遗弃的小兽互相舔着伤口。</p>

忽地，他感觉到姜雍容的指尖在他的手心上轻轻划动。</p>

她在写字。</p>

假。装。服。软。</p>

刹那间，姜安城明白了姜雍容的病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布局，他的面上没有露出丝毫异常，只是轻轻握了握姜雍容的手。</p>

姜雍容的目的终于达到，不必再强撑着高烧的身子演戏，渐渐安静下来。</p>

姜安城一直守在床畔，直到她睡着之后，起身去见姜原。</p>

姜原终于等到了他想要的。</p>

“我想清楚了。我对父亲很失望，对姜家也很失望，这一点一直没有改变。但我不想看见阿容受苦。阿容若是再这样病中嚷着要见我，我希望我还能像今夜这样握住她的手，告诉她，我一直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