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逃跑的道路不是很宽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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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内的灯光只大亮了一瞬间, 又暗下去，只开了一盏桌边的台灯。</p>

既然有人那就没事了，范白左右看看, 找到一张放在外面的小板凳，搭着趴在窗台上。</p>

露出脑袋和小半个身子。</p>

里面长相惊艳的男孩很快发现了窗台的动静, 他没有马上转过身呵斥或是探查情况, 而是摸到放在桌边的弓箭——今日练习后他直接放在这里。</p>

搭箭、引弓。</p>

但捏住弓弦的手，在看清楚窗台的人时不自觉地放松力气。</p>

玉白的脸，黑葡萄一般的大眼睛，好奇又渴望地看着室内, 让人想起探头探脑的猫崽子。</p>

男童只偶尔看过一两眼别人的猫，家里不养任何“无用”的东西。</p>

范白突然被拿弓箭指着, 说完全没吓到还是不可能的。</p>

刚才范白只看见了小男孩的侧脸，流畅的线条完美，令人难以想象怎样的正脸才能配得上这样的线条。</p>

但看到男童的正脸，心中就会自然升起一种原来如此的情绪。</p>

刚才见过这么多容貌出众的小孩，房间中这个是最出众的，像个小仙童。</p>

就是气质阴沉了些, 精致的眉眼间弥漫着凉意。</p>

“你不是宴会的客人, 你是谁。”房间里的孩子质问范白, 仍然举着手上的弓，像是范白有什么异动, 弓弦上的箭随时会射出去。</p>

但为了防止失手, 箭尾甚至没有搭在弓弦上。</p>

范白其实一点都不怕。</p>

这是他的梦, 真要说，这个小男孩都是他的，他有什么地方不能去？</p>

但是看着小不点一脸认真的模样, 范白象征性地举起手，展示一下自己害怕的情绪。</p>

但地面凹凸不平，范白人也轻，一旦放开扒在窗台上的手，身体就开始东倒西歪，像是要跌下去。</p>

房间中的男孩甚至来不及丢下弓箭，小跑着过去拉住范白。</p>

男童走近了才发现，这个“入侵者”甚至还没有他高，软而饱满的腮肉，如同掐一下就能掐出水来。</p>

范白被拉着，又站稳了身体。</p>

男孩抿唇：“你进来吧。”</p>

范白想了想，从不算高的窗户口进来房间。</p>

进来范白才发现，跟他想的不一样，这个房间非常简陋，看起来不像有人长期生活在这里。</p>

门反锁着，比起住，这个漂亮的孩子更像是被关在这里。</p>

男孩又问了一遍：“你是谁。”</p>

范白想了想，道：“一个过路人。”</p>

这就是不想说了。</p>

男孩嘴角抿成一个不悦的弧度：“那你进来……”</p>

范白振振有词：“是你让我进来的！”</p>

他不会在梦里还会被套上一个入室盗窃、入室抢劫的罪名吧。</p>

就在两个小不点纠结的时候，门后传来声响。</p>

男孩脸一沉，低声：“你快点藏起来。”</p>

范白顺着他的力道，藏进了半新不旧的衣柜中。</p>

他并没有接收到什么邀请，只是无意当中混进来的，要是被大人发现，也不知道会出什么事。</p>

衣柜挺大，里面还挂了几件衣服和香包，待在里面不算难捱。</p>

因为衣摆夹在了柜门开合处，柜门没有完全关拢，透出一条昏暗的光线。</p>

范白想了想，移动到缝隙处，从这查探外面的动静。</p>

这个角度刚好能隐隐约约看见两人的动作，还能听见谈话声。</p>

范白唾弃自己，没想到有一天他也会拥有这种老王视角。</p>

唾弃过程中没有移开目光。</p>

进来的是个中年人，穿着长衫。</p>

范白盯着他鞋拔子脸上古板严苛的表情，还有小男孩面对他僵硬的动作和冷漠的态度，大概明白过来，这应该就是他梦里的大人反派了。</p>

鞋拔子脸，啊不，中年人开口：“牧少爷，你今天的表现实在是太让人失望了！”</p>

被叫做牧少爷的男孩垂下头，像是在认错，但从范白的角度，只能看见男童眼中的冷淡和几乎要被咬破的下嘴唇。</p>

“不仅是老师我，你的父母也对你非常失望，”中年人一直在说失望，却半天说不出一个不好的点来，只是车轱辘话，“牧家全部的资源都在你的手上，为什么你就不能再争气一点。”</p>

男孩一直没有说话。</p>

中年人以为他是服软了，满意，又道：“你今天写的字呢，拿过来。”</p>

男孩拿起桌上的宣纸，递过去。</p>

范白模糊能看见上面的字迹，工整优美，要不是亲眼看见，谁相信这么个孩子能有这么一手字。同龄人甚至还握不稳笔。</p>

范白不专业，没办法评论好坏，但从这个中年人看到字迹后，脸上掩饰不住妒忌和嫉恨的难看脸色，他觉得这字应该是极好的。</p>

鞋拔子脸出口是和事实截然不符合的训斥：“你这是写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我教了你这么久，你就只有这些水平？以后出去别说我是你的老师，你只会败坏我的名声。”</p>

刻薄的语言，一个心智成熟的成年人都不一定能忍受，但男孩低着头，除了微微颤抖的肩背，再看不出其它情绪。</p>

中年人：“你的师兄也比你大不了几岁，造诣何止比你高几年，今日你必须接受惩罚，好好反省自己。”</p>

老拉踩了。范白不知道这个师兄到底什么水平，但至少钱和关系至少有一样到位了。</p>

一提到惩罚，男孩的身体突然剧烈地动了下，随后情绪又被他强行压制下去。</p>

一番比起教导，更像是发泄的话之后，中年人离开了房间。</p>

几声轻响，房间门又锁上了。</p>

趁着惩罚还没有开始，尚且有时间，男孩走到衣柜前，打开衣柜，沉默了会儿，说：“你快走。”</p>

范白动了动身体，小心翼翼地问：“什么惩罚？”</p>

男孩掀起眼皮看他，冷白的皮肤，面无表情，如同一块散发着凉意的冰。</p>

很快范白就知道是什么惩罚了。</p>

房间中的灯突然熄灭了。</p>

狠辣又不留一点余地的断电，室内所有光源在一瞬间熄灭。</p>

这座小屋所处地方本来就偏僻，附近也没有什么光源，光靠着窗口那点微弱的自然光，房间内仍然伸手不见五指。</p>

黑暗滋生着未知和罪恶，诞生了无数诡异的奇谈。</p>

而男孩，就因为一点莫须有的“落后”，要被丢进这样恐惧又孤独的黑夜。</p>

因为躲在衣柜里，范白的眼睛已经大概习惯在黑夜中找寻微小的动静。</p>

他看见在灯光熄灭那一瞬间，男孩陡然苍白的面色和僵硬的身体。</p>

用尽全身的力气让自己不那么狼狈，光是挺声音，男孩似乎十分镇定：“这种惩罚不定时间，你现在走还来得及。”</p>

不知道何时会结束的折磨和黑夜，连希望和确切的期待也不存在，几近无限的孤独会残忍地消磨人的意志。</p>

但男孩已经习惯了，习惯了这样莫名其妙的惩罚，习惯在渗人的黑暗中独自一人，安静地躲进衣柜，睁着眼等待，等待突兀的那一束光明。</p>

然后撑着疲惫的身体，或者入睡，或者继续应付那些为了振兴牧家，应该学习的技能和应对的考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