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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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景焕躺在地上, 面白如纸，双目紧闭，额头上满是冷汗, 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 但是双臂还是死死地搂着李景煊。</p>

李景煊怕伤着他，也不敢用力挣扎，只能小心翼翼地用手轻轻拍了拍李景焕的手, 轻声道：“二哥？你怎么样了？”</p>

李景焕睫毛微微颤了颤，没有反应。</p>

“二哥？”</p>

过了许久，李景焕这才稍稍缓过来了一些，睫毛微动, 眼睛缓缓睁开，“五弟？”他的声音轻飘飘的, 仿佛随时会消散在空气中。</p>

李景焕只觉得头晕得厉害，眼前一片模糊，只能隐隐看到一个人影，他努力睁大眼睛, 模糊地辨认出这人应该是五皇子李景煊, 他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五弟，你没事吧？”</p>

李景煊心头一震，今天一直被他针对的太子居然对他舍命相救，甚至醒来之后第一句话问的就是他，让他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p>

李景焕听不到他的回复, 眼前又死活看不清人，急得左右扫视：“李景煊？”</p>

他脸色惨白，脸上又是冷汗又是污泥的, 深不见底的黑眸中满是惶急，李景煊看他这样，只觉心都要拧起来了，一时间又是愧疚又是感激，甚至有些不敢直视李景焕的眼睛。他微微偏开头，轻声应道：“二哥，我没事。”</p>

李景焕略略松了口气，“没事就好。”</p>

李景煊垂着眼睛，“嗯，二哥……”‘那你呢？你还好吗？’这句话在嘴边转了几圈，还是没说出来。</p>

确定了这个小崽子没事之后，李景焕终于有心思注意自己此时的处境，头上、身上都沾满了泥污，整个人狼狈地倒在地上，他想要伸手撑着地面起身，可是左手刚一动，一阵剧痛就像电流一样从指尖传到手臂，冷汗刷的一下就淌了下来，他咬紧牙关，却还是痛呼出声，“嘶……”</p>

“二哥？你怎么了？”李景煊闻声心中一惊，赶忙翻身想要查看他的情况。</p>

“不妨事。”李景焕咬了咬下唇，把嘴边的呼痛声又生生地咽了下去，努力扯了扯嘴角，试图挤出一个笑容来。</p>

刚才李景煊的马速太快，要是真的直接跳下来，不死也要丢掉半条命，所幸此处是草场，有一层草皮打底也算是个缓冲，刚才李景焕飞身扑过去的时候下意识地把背上的弓甩了出来，用它稍微支撑了一下，减缓了冲击力，只是后来弓也承受不住那力道，断成了两截，李景焕的手臂还是不可避免地承受了极大的冲击。</p>

他右手轻轻捏了一下左胳膊，又轻轻晃动了一下，手臂除了剧痛，还软绵绵的动弹不得，“许是脱臼了吧。”</p>

李景焕说的云淡风轻，但是内心已经开始疯狂咆哮了，他真是吃饱了撑的才会这么冲动地扑过去救这个狼崽子，让他摔死算了！脱臼什么的也太疼了吧！</p>

李景煊的眉头顿时拧在一起，下意识地想要过去看看他的伤情，可是犹豫了一下，又把手缩了回去，“怎么会脱臼呢？很疼吗？”</p>

李景焕听出了他话里关心的意味，突然觉得没白救这个小崽子，他低头轻咳了一下，“还好，跌下来磕磕碰碰的，难免会伤着。”</p>

李景煊挣扎着站起来，一眼就看到了地上那把断成了两截的弓，走了两步，把断弓从泥污里捡了起来，弓的断面上裂开了一条缝，细细密密的裂口一直蔓延到了柄上，可见它当时承受了多大的力道。</p>

他垂下眼睛，轻轻摩挲着那道裂缝，这样大的力道，连坚硬的木头都受不得，何况是人的血肉之躯。可即使伤成这样，太子还是死死地护着他……难怪、难怪他刚才昏迷，这样重的伤势他怎么受得了？</p>

李景焕看他似乎没有要来扶自己一把的意思，只好无奈地自己挣扎着站起来，手臂上的疼痛让他有点力不从心。</p>

李景煊听到身后的动静，瞬间从自己的思绪中跳了出来，丢下手里的断弓，赶忙走到李景焕身边，小心翼翼地伸手拉他，“二哥，慢点儿。”</p>

“啊，谢谢……”李景焕下意识地道谢，一抬头，却被李景煊的神色吓了一跳，只见他一双黑亮的双瞳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嘴巴动了动，却欲言又止。</p>

李景焕不知该作何反应，心中暗自嘀咕着，李景煊这小孩从小就心思多，小小年纪，待人接物就能进退有度，而且不知道是天生的还是后天有意养成，他似乎很能和人打好关系，见面先给三分笑脸，像极了前世的自己……</p>

只是……他并不喜欢这样的自己。</p>

李景煊轻轻把李景焕扶起来，他背着光，脸部隐没在一片阴影中，看不清表情。为什么要舍命救我？为什么宁可自己受伤也要护我周全？他心中有无数的疑问，最后却一个字也问不出，只能沉默着相顾无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