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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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得犯晕。”季临秋叹气：“这辈子不抽了。”</p>

姜忘哈哈直笑。</p>

老爷子在做完手术以后的当天下午就醒了，只是人很疲惫，话变得很少。</p>

他从ICU转出来以后，季母寸步不离地守了全程，女儿则负责回家炖汤炖药，殷勤照顾。</p>

老太太像是个严谨管家，每天发生了什么都事无巨细地一一汇报讲给他听。</p>

季父虽然身体还不太能动弹，但会眯着眼睛听，然后点头摇头，以及重重摇头。</p>

这时候季母就会泫然欲泣地回头看季临秋。</p>

姜忘两辈子都没有太多家庭记忆，两三天里围观季临秋这边的情况，也觉得头皮发紧。</p>

操，这也太窒息了吧。</p>

他们临离开前居然去相亲了第四回，掐着点吃完再回城。</p>

这回对面坐了个带着四岁小孩的二婚女人，小孩全程不是嚷嚷要听故事就是拿筷子戳菜完，两人勉强笑着陪完，悄悄打包两份汉堡鸡翅，藏包里没让季家人看见。</p>

“你回去以后再考虑考虑，咱早点托关系讲人情把工作调省城来，好不？”季母这时候又换回慈母模样，满脸的牵挂不舍：“妈妈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家里也有钱给你娶媳妇，你妹妹当年收的彩礼我们都存着呢。”</p>

“一个人在家好好做饭，平时早点睡改作业不要太晚，听话。”</p>

季临秋敷衍着答应，和家人挥手告别。</p>

姜忘直到把车开进高速才缓过来，感觉自己像是带着季老师逃离魔掌。</p>

他们本来可以下午三点走到家了一块吃个晚饭，现在回去时已经是晚上了，估计得深夜才到。</p>

国道有很多路段都没有灯，全靠车灯指路，走起来很麻烦。</p>

交通广播絮絮叨叨地说着今日新闻，窗外是猎猎风声，世界忽然变成枯燥的直线。</p>

姜忘发觉季临秋一直没有出声，担心他心情不好，开口安慰。</p>

“我爸妈离开的早，其实我还是会有点羡慕你，毕竟能够陪陪他们。”男人尽量不戳他的难处：“但是……也别为别人的几句漂亮话，把自己一辈子搭进去。”</p>

“就算你结婚了他们没法说闲话，生孩子晚了，孩子成绩好不好了，人家一样能指手画脚。”</p>

季临秋轻轻嗯了一声。</p>

他喜欢靠着车窗发呆，但这样的姿势会露出细长脖颈，看起来格外脆弱。</p>

“眼光高也挺好的，没事，哥回头给你找几个合适的，先一块儿玩相处看看。”</p>

“不用了。”</p>

“姜忘，”季临秋看着漆黑的远方，声音平淡：“我是同性恋。”</p>

男人先是一愣，然后又笑了笑：“那又怎么了，小事儿。”</p>

他没想到真的会是这样。</p>

姜忘上辈子接待客户很多，也确实见过好些个GAY。</p>

他不会表现出任何回避，即使那些女性或者男性当着他的面亲昵调笑，交谈口吻俨然如夫妻般自然。</p>

他懒得想为什么有人会喜欢同性别的人，但心里还是会有微妙抵触。</p>

只是从未想过，竟然身边这样近的地方，自己看重又亲近的老师，也是同性恋。</p>

他有一瞬间想劝季临秋想开点，又很快发觉这是个很傲慢的想法。</p>

——像是男人是实在和女人过不下去了才会选择跟同性在一块儿。</p>

以至于开口说什么‘没事我不歧视’，或者‘你是不是怕女人’，都会变成色彩不明的奚落。</p>

想来想去，最后还是很谨慎地，口气委婉地说了一句。</p>

“还是注意安全。”</p>

季临秋听得懂他在说什么，只摇一摇头，低头笑起来。</p>

“不用注意。”</p>

“我是男人，却无法和女人亲近。”</p>

“我是男同性恋，但讨厌男人碰我。”</p>

“想来想去，也许我什么都不是，从一开始便不该存在罢了。”</p>

姜忘目光一怔，意识到季临秋当初说的完全没恋爱过，是指和男性女性都没有亲密接触过。</p>

“不是吧……”他放慢车速，终于转头看了季临秋一眼：“你没必要把自己逼成这样。”</p>

“事实上，我如果敢和任何一个家长说我是个GAY，工作别想要了，甚至房东都不会租房子给我。”</p>

季临秋提到这些时，有种抽离的平静，像是根本没有在谈论自己。</p>

“你……是遇到过什么不好的事么。”</p>

“没有，”他慢慢道：“只是在被其他男性碰触的时候，我脑内会立刻提醒我是个GAY。”</p>

“而这个念头就足够让我自我厌弃了。”</p>

“我去过清吧，也认识过一些类似的人。”</p>

“有人谨慎又谨慎地藏着，甚至逼着自己和女人结婚同房。”</p>

“也有人直接选择玩乐放纵，每天都在操和□□的路上，包里有用不完的套子。”</p>

季临秋说出这些时颇有几分自暴自弃，他大概这几天被家里压制地太狠，以至于担着失去姜忘这个朋友的风险都要说出口。</p>

“我谁都不像。”</p>

“我像一只走散了大雁，每年冬天往南飞的大雁，姜忘你见过吧。”</p>

“走散了，迷路了，往北飞不知道去哪，往南也根本回不去。”</p>

“姜忘，我就是那只大雁。”</p>

姜忘又转头看他，缓缓踩刹车把车停好，声音低缓。</p>

“季老师，那如果我碰一碰你，你也会感到恶心吗。”</p>

事实上，刚认识那会儿他碰过，季临秋避开了。</p>

那天星星在老师家里睡熟，季临秋一路送到家里时湿发沾了墙灰，他想帮忙拂掉。</p>

只是没有想到会是这样。</p>

姜忘故意略掉了这个记忆，像是从未尝试过一样再次提议。</p>

“也许只是想多了，事情没有那么复杂。”</p>

季临秋低眉沉默，半晌点点头。</p>

“我会碰一下你的肩头，”男人和缓道：“你不要怕，我会等你放松下来再把整个手掌都放上去。”</p>

季临秋已经绷起了呼吸，很驯服地又点了一下头。</p>

身体却已经开始微微颤抖。</p>

姜忘动作很慢，在他的注视下把手伸过去，一点一点地靠近他的肩头。</p>

然后感觉到季临秋身体发抖地更加厉害。</p>

“放松，”他笑起来：“又不是要世界末日了，明天咱都还得上班干活。”</p>

“我把手指放下来了啊。”</p>

他的手掌干燥温暖，覆盖在他肩头时像兽类的温和闻嗅，是温度由点到面的扩散。</p>

然后默数五秒，再缓缓拿开。</p>

季临秋深呼吸了一会儿。</p>

“是我矫情。”他自嘲道：“也对，平时少不了被领导拍肩，有的还喜欢搂人。”</p>

汽车缓缓驶动，姜忘把广播声音重新开大，像是刚才并没有发生什么。</p>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p>

“不知道。”季临秋防备机制还没解除，垂着眸子道：“一般人听到男同性恋这几个字，第一反应就是艾滋病，以及乱搞。”</p>

“还真没有，”姜忘打了个哈欠：“我想的是，好诶，我终于和你一样平等了。”</p>

“平等？”季临秋没想到他会用这个词。</p>

“我以前总是忍不住仰望你，感觉你什么都懂，而且像是没有任何弱点。”姜忘笑起来，感觉自己也很幼稚：“以前看你照顾星望太多，感觉我跟小孩儿都一堆臭毛病，你哪里都好。”</p>

“原来季老师也会被家人为难到说不出话，一天恨不得相亲八十回。”</p>

“哎哟，就突然亲近不少。”</p>

季临秋忍俊不禁。</p>

“瞧瞧你幸灾乐祸的这个劲儿。”</p>

姜忘不想他难过，随口岔开话题。</p>

“对了，我新买了栋房子。”</p>

“栋？”</p>

“嗯，捡漏抄低价，搞了个带院子的独栋小别墅。”他又快活起来，把不开心的全扔脑后：“回头可以挖个小池子养养锦鲤，也可以给彭星望搞个秋千。”</p>

季临秋听得入神，时不时纠正他几个太天马行空的幻想。</p>

正聊得开心，彭星望的电话打了过来。</p>

“喂——大哥——”</p>

“还没睡啊，”姜忘已经习惯了这孩子随时冒出来要贴贴：“在夏令营玩儿的开心么？”</p>

“今天我们追兔子去了！差点就追着了嘿！”</p>

姜忘隐隐约约感觉有哪儿不对，解释自己还在开车，让季临秋跟他聊。</p>

小孩儿没想到自己能跟最最亲爱的季老师聊天，声音甜度都立刻蹿十个点。</p>

“季老师！！我超级超级超级想你！！我还给你做了个超棒的礼物，你等我过几天带回来给你！！”</p>

季临秋一听到彭星望电话，不自觉地人就放松下来，眼角眉梢都是笑。</p>

“不能爬树，小心摔断胳膊。”</p>

“可是上面有松鼠诶！！我真的很想摸摸松鼠！！”</p>

他们开着免提聊了十几分钟，姜忘便一边开车一边听着，时不时还插几句嘴。</p>

最后小孩恋恋不舍地挂电话，说营里老师催他回去睡觉。</p>

“其实我是悄悄溜出来给你们打的！明天也要记得想我哦！”</p>

两个男人都拿他没办法，一块答应。</p>

再往回家开时，车里似乎很暖和，天上星星也亮亮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