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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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哪儿见？”</p>

“广场。”</p>

季临秋把钢笔一盖，随意搭了个外套出门叫车。</p>

广场此刻仍旧灯火通明。</p>

有数十个工作人员在核对款单检查插电线路，很多摊贩也在短暂休息以后过来补货收拾东西。</p>

“热闹都散了才找我啊。”季临秋佯作可惜。</p>

“就是要散了再找你。”姜忘反手指了指远处的台子：“上去玩儿吧。”</p>

吉他麦克风都在，爱唱啥唱啥。</p>

季临秋倒也没打算当个歌手。</p>

他只是喜欢很多常人绝不会做的事。</p>

他看了一会儿空空荡荡的高台，那儿黑黢黢的没有光，附近的人们都在忙着搬运装卸，无人会看。</p>

“好。”</p>

季临秋不是个扭捏的人。</p>

他迈着长腿走上台阶，用吉他略试了试音，坐在高脚椅上看几乎空无一人的台下。</p>

“唱什么？”姜忘仰着头看他：“周杰伦不是出了个什么新专辑，好像叫七里香？”</p>

“你还挺潮。”季临秋笑了笑，低头拨弦道：“我写了首歌，你听听看。”</p>

姜忘笑起来，仔细看他。</p>

“不说还活多久，免得又辜负年岁。”</p>

“人们絮絮聊天粘着对方，任由骨头汤咕嘟地响。”</p>

“而我灵魂抽离太远，像月球漂浮在水上。”</p>

“又情绪白费，恍然全忘。”</p>

几声弦响清澈干净，沙哑嗓音低沉温柔。</p>

季临秋弹得旋律很简单，几个和弦声音很轻，让他像是在清唱一样。</p>

他第一次坐在空旷夜色里唱歌，对着空无一人的远方，对着聒噪不休的蝉鸣。</p>

“有时候会想，每个人闭眼睡着时候，”</p>

“是不是悄悄疼的地方形状都一样。”</p>

“想用力拥抱，心里被冷藏的地方。”</p>

“又惴惴不安，怕看见天亮。”</p>

季临秋睁开眼，长长睫毛像在泛光。</p>

“一切选择都在把回忆重织成救赎的网，”</p>

“也许再向前一步，便不用逃亡。”</p>

他唱完停了很久，然后才把吉他放回原处，椅子摆好，慢慢走下来。</p>

“本来感觉没什么，”季临秋用手背挡着脸：“还是有点臊。”</p>

姜忘还在往上看，像是打量自己永远都不会上去的稀罕地方。</p>

“我KTV都不带张口的，”男人伸了个懒腰：“五音不全，没你这么好的条件。”</p>

他们像是莫名就约好了要一起散会儿步，谁都没开口提议，就很顺理成章地一块沿着广场边缘慢慢走。</p>

姜忘懒得想话题，季临秋也没开口。</p>

走了快十分钟，季临秋才又看向他。</p>

“唱得怎么样？”</p>

“好听。”姜忘诚恳道：“声音好，尾音悠长，听得很舒服，再多的我不会夸了。”</p>

季临秋看他一眼，插着兜继续往前走。</p>

没有几步，又开口问。</p>

“词儿呢？写的怎么样？”</p>

“你挺自恋啊。”姜忘忍不住取笑他，但是又很认真地给好评。</p>

“虽然没什么情情爱爱的，但是听得很舒服，我很喜欢。”</p>

季临秋像是收到了不得了的评价，仔细看他表情。</p>

“真的？”</p>

“真的很喜欢。”姜忘摆手：“再夸我都要跟着臊了，你放过我。”</p>

姜忘走在季临秋旁边，感觉这哥们也是个哲学的人。</p>

他发小杨凯一向喜欢哲学，小到下雪开花，大到结婚生孩子，总是能感慨一大堆事情，有时候啰嗦的都嫌烦。</p>

但季老师哲学一会儿，莫名地就很好。</p>

他很喜欢。</p>

第二天嘉年华准时开放，人流量比第一天还要爆炸，以至于姜忘不得不又叫了一队保安四处巡逻，防止有人从栅栏挡板缝隙里钻进来。</p>

这小城市平时悄么声地像是年轻人小孩全跑出去了，怎么搞搞活动冒出来这么多。</p>

季临秋白天要开会培训，一直没来玩。</p>

彭星望踮着脚跑到高处找了又找，最后有点沮丧。</p>

但是小孩总能想到办法，他特意挑了好几本大人喜欢的书，又仔仔细细用纸包好烤鸵鸟串脆炸鳕鱼条，拜托姜忘给老师送一趟。</p>

姜忘活儿干多了也累得慌，索性扔给助理秘书自己看着办，给自家小孩儿再跑一趟外卖。</p>

临走前想起来什么，跑到梅花小蛋糕旁边要了一大份。</p>

小贩居然还认得他：“你！你不是那个谁吗！”</p>

助理生怕小贩扯着姜忘算命，跟保镖似得准备伸手拦。</p>

“我还欠你三袋小蛋糕呢！你等着我给你烤！”</p>

彭星望准备一路送他到车上，闻言好奇道：“为什么是三袋？”</p>

“哥，你除了给我吃，还要送谁啊？”</p>

小孩对于有人争宠这种事还是很警惕。</p>

姜忘也懒得解释，等人家烤完了伸手一接，趁着热尝了几个。</p>

“不用送了，我走了啊。”</p>

彭星望噢了一声，又有点没反应过来。</p>

“诶？？这个不是买给我的吗？？”</p>

“你带零花钱了啊。”大哥并没觉得哪里有问题，一人把三袋全卷走了：“晚上见，记得早点回家写作业。”</p>

“诶？？！！”</p>

他开车离开广场，被音响尖叫声轰炸一上午的耳朵终于得到解放。</p>

姜忘没仔细琢磨季临秋说的异类两个字是什么意思。</p>

他的灵魂活在2027年，把世界看得明明白白。</p>

谁不是假装活得按部就班，强行合群几十年努力不暴露自己是个异类。</p>

都甭装。</p>

老太太照例大中午的捅煤炉子烧水，呛得满楼道一股一氧化硫的臭味儿。</p>

姜忘捏着鼻子敲门，扬长声音跟小孩儿一样喊。</p>

“季·老·师——”</p>

季临秋过了会儿才来开门，手腕还沾了些没干的红墨水。</p>

“哟呵。”他笑起来：“星星送得吧？谢了。”</p>

“怎么就不能是我送的呢？”姜忘已经习惯了进他屋，换拖鞋都熟门熟路：“小孩生怕你去不了难过，见到啥都猛买。”</p>

“刚好我也没吃饭，分我点呗。”</p>

季临秋还在改卷子，像是在忙教师评测之类的事情，示意他先吃。</p>

“我等会儿来。”</p>

姜忘不多客气，去厨房找碗碟帮忙布置。</p>

进去之后诶了一声。</p>

“怎么都是一次性的？”</p>

男人探出头来：“你不买瓷碟的啊？”</p>

没等季临秋搭话，他又去翻别的柜子。</p>

“好家伙，杯子都是一次性纸杯，现在老师不都用保温杯吗。”</p>

季临秋把钢笔又放了回去，走近了倚着墙解释。</p>

“茶垢不好洗，保温杯放久了也容易冷，还是纸杯随用随扔方便。”</p>

“不是吧，”姜忘捧了几个纸碟纸碗出来：“有这么忙吗。”</p>

“当老师就是这么忙。”季临秋心平气和道：“保持整洁还省时间，没什么问题。”</p>

姜老板不置可否，泡了壶茶的功夫把小孩拖他捎的外卖全布置好了，瞧着有荤有素还有主食，是顿像样的午饭。</p>

如果不是姜忘来，季临秋可能会拖到两三点才想起来吃饭这件事。</p>

他没被这么细致的照顾过，不太习惯。</p>

姜忘吃得不紧不慢，还有功夫给他倒茶。</p>

“本来觉得你日子过得挺自在。”</p>

“也还行吧，”季临秋想起什么，喝着热茶慢悠悠道：“你这么尊敬老师，以前是碰到过什么吗。”</p>

姜忘略费劲地嚼着鸵鸟肉，也没回避。</p>

“嗯，被照顾过。”</p>

“我十五岁当的兵，那会儿初中刚读完，九年义务教育到此结束，实在交不起学费了。”</p>

“刚好体能达标，田径还拿过奖，刚好特招入伍。”</p>

男人给自己斟了杯茶，没有看他。</p>

“通知发下来说要去北边，那儿下场雪能冷到零下十度，脚指头都能给冻掉。”</p>

“我在火车站发呆，刚好碰到那个老师。”</p>

“他认出是我，问我要去哪，然后把外套脱来送我，说北方冷，一路小心。”</p>

姜忘想起什么，语气渐渐放缓，像是在认错。</p>

“那外套我留了很多年。一开始穿袖子还多余老长，后来抽条长高了就托裁缝帮忙改，用一模一样的布料，一模一样的扣子。”</p>

“可是有年我不小心掉水里，老旧衣服不经泡，再晒干时已经没法穿了。”</p>

季临秋停下动作，像是能看见他的愧疚，温和道：“那个老师，你一定很想他吧。”</p>

姜忘抬眸看他，也笑起来。</p>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圣诞快乐啊！！吃顿热乎乎的饺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