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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大撸起袖子再度开始干活。
他用铲子一点一点的铲掉墙皮,危墙上伸出的手臂果然不做动弹,只是安安静静的挂在那里。
王七麟看着这一幕,觉得徐大是在从墙壁里挖尸体。
墙皮最外层的石灰铲掉,里面还有一层泥草灰,再铲掉泥草灰,徐大又发现了一层牛皮纸。
见此他服气了:“这看祠人死前到底画了什么?至于这么保密么?既然它想让人发现,那干嘛不直接露出来?”
王七麟说道:“很简单,他不敢将这些画露出来,所以他死后才不甘心,才会回来躲在墙里守卫着这些画。”
牛皮纸扒拉下来,后面是一面黄泥巴老墙,平整灰黄的泥巴面上描着一幅又一幅的图画……
徐大定睛看去,下意识倒吸一口凉气:
墙上图画大同小异,讲的都是一个人躺在地上,有一个人蹲在他面前低头将脸贴在地上人脸上的情景。
其中躺在地上的人不是一个人,因为大小不同、用来描述穿着的线条也不一样,有大人有小孩有男人有女人。
而蹲在地上的那人却是一个样子,因为图画中有一点专门标注来点题:这人身边总是有个箱子形状的东西。
他叫道:“春宫画?嘿哟,这老小子一辈子孤寡,所以春心躁动,天天在这里画春宫画?”
王七麟踢了他一脚说道:“蠢啊你,这人是个瞎子,瞎子怎么能画画?”
“瞎子为啥不能画画?”徐大不服气的说道,“我还见过瞎子写字呢。再说,你看这些画,这画的不就是人亲嘴吗?”
王七麟道:“滚犊子,这画的是有人从乡民们口中吸东西!”
谢蛤蟆不参与两人的讨论,他一直在仔细观摩墙上画。
看了一阵后他问族老道:“这个房间除了是瞎子的那个老窑子,还有别人会经常进来吗?”
族老说道:“这个房间有谁进来咱不知道,只有姚家人知道,别姓人家进不来呀。不过姚家人经常进祠堂,因为祠堂偏房是姚家郎中姚长川的诊堂,姚家人身子骨不行,全靠姚长川给他们调理和治病。”
王七麟想到族老之前就说过姚家人身子弱这回事,于是他问道:“姚家人的身体不好?”
族老点头道:“对,特别是小孩,很容易夭折,所以他们家人丁越来越少。”
李塔沉吟道:“大人,卑职也大概了解一些内情,据说姚家人在选祖坟的时候挖出来一窝蛇,其中一条大蛇有人腿那么粗、有几丈长,当时它正在渡劫,浑身老皮不能动弹,姚家人便将这条老蛇给杀死了,然后遭了报应。”
族老点头的频率更高了,跟八喵磕头似的:“对对对,有这回事,也确实从他们迁了祖坟开始,姚家人的身子骨开始出毛病。”
听着他们的话,谢蛤蟆突然问道:“老窑子真的是瞎子吗?”
族老说道:“这还有假?他真是个瞎子,绝对的,从小就是瞎子,这个全乡里没人不知道的。”
王七麟看向谢蛤蟆,谢蛤蟆沉吟了一下,说道:“你刚才问老道,说寻常人是不是避不开阴差勾魂,这是毫无疑问的。所以若绘画的是老窑子,那他就不是寻常人。”
“天生的五弊三缺,童年时期就克死爹娘和兄长,”谢蛤蟆喃喃道,“他是瞎子,对,全乡里人都知道他是瞎子,所以如果有人要做坏事,就不会避着他,就可以当着他的面去做。”
“那么如果老窑子是可以看到他做的坏事呢?他看到了却不敢说,又受不住良心的折磨,于是便偷偷描绘在墙上,希望有人能发现这些画、最好是高人发现这些画。”
“这不可能,瞎子怎么能看到有人做坏事呢?”族老哂笑。
谢蛤蟆说道:“老窑子在人生某个阶段,开了天眼!”
“一个人不可能无缘无故的生来五弊三缺,他既然出生时候就瞎了眼,那么老天爷肯定会补偿他。”
“这个补偿就是他可以通过修炼开天眼!可惜开天眼需要特殊的修炼,乡里一个寻常人家的娃娃,哪有机会接触这种独特的修炼方式?所以他一直到上了年纪才开了天眼!”
“寻常人避不开阴差勾魂,可人若是开了天眼那就不是寻常人了,要避开阴差还不简单?”
“而且天眼虽然能耐通天,但若是不加修炼,就只有本能用途。它的本能用途是什么?是能明辨事物本源、看破迷障幻象直视本相!”
“未能修炼的天眼也只能看破迷障幻象直视本相,并不能跟人的肉眼一样看到世间白天黑夜的一切。”
“所以老窑子看到了有人利用法术做的事,却看不见身边的普通景象,这让他很迷茫很恐惧,也让他怀疑自己,怀疑自己看到的并不是事实,所以他不敢把自己看到的真相说出来。”
王七麟道:“不错,他看到的应当是那郎中在吸病人的阳气,你看画中蹲着这人身边总是放有一个箱子,这像不像走方郎中的药箱?”
族老贴上去辨认一番,惊慌的说道:“官老爷们说的一点没错,这是姚长川的药箱,你看药箱子画的少了个角,姚长川的药箱曾经摔过,正好摔碎了一角。”
一个记述多年的真相在墙上徐徐拉开帷幕:
姚家的郎中姚长川不知道从哪里学了一门能吸人阳气的邪术,于是他借着给族里人看病的时候,吸取族里人的阳气。
人缺阳气,轻则倒霉一场、重则大病多日,所以姚氏一族的人身子骨总是不太好,孩童夭折、老人早逝、成年人多病。
应当也是有些姚家人发现了这点怪异,或者说他们相信了当年斩杀大蟒后遭到诅咒的事,于是抛家舍业带着亲人离开乡里,去闯荡四方。
王七麟问族老道:“这个姚长川什么年纪?”
族老说道:“大人你这可问对人了,哈哈,姚长川这个人平日里不喜欢与外人说话,所以你去乡里问别人的话还真是……”
“你能不能别废话?”徐大替王七麟发火,“你们这姚家口发生重案了!”
族老顿时噤若寒蝉:“他与我同岁,今年正七十岁。”
王七麟问道:“照你的意思,他还没有死?”
族老说道:“没有呀,年前最后一个离开我们乡的姚家人就是他,他当时留在这乡里是为了照顾本家的侄子,他侄子当时病了,年前死了,他给埋掉后离开了。”
谢蛤蟆一拍手说道:“这乡里已经没有了姚家人,他没办法留在这里修炼,自然只能离开。”
“知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族老摇头。
王七麟说道:“不用查他去了哪里,查他们姚家以前离开的人去了哪里即可,他肯定去追这些同族了。”
李塔震惊道:“冲自己同族下手啊,这混账玩意儿还真能下得去手!”
族老嘀咕道:“幸亏他只冲自家同族下手,要不然我们这姚家口不都得让他给祸害了?”
王七麟说道:“将这件事火速记述下来,把这面危墙保留住,通知太霸大人,在并郡内追查这姚长川,尽快拿他归案!”
姚家口的小印已经等候在门外,李塔让他带人将这间房子给看守起来,他们又去祖先生家中。
马明已经带人将这屋子里头仔细搜查过一遍,看到他们回来便无奈的摇头道:“回禀七爷,没有关于二十八宿的信息。”
王七麟叹了口气。
这倒是不出意外,二十八宿哪会那么容易留下痕迹?
谢蛤蟆沉吟问道:“屋子内外全搜遍了?”
马明看向棺材道:“只有这里面没搜过。”
王七麟挥挥手,徐大和李塔上去将刚闭合的棺材盖给推开。
里面祖先生依然睁着眼睛。
死不瞑目。
族老看到这侄子的面容便难受的抹起了眼泪,说道:“你闭上眼睛吧,事查清楚了,那间房子确实是有鬼。”
“原来姚家那郎中姚长川修了邪法,现在听天监的官老爷查出来了,要抓他呢,他不能再祸害人了,你闭上眼睛吧。”
没用,祖先生还是睁着无神的眼睛直勾勾的往外看着。
见此族老无奈的问道:“官老爷,我家大侄子咋还不肯瞑目呢?”
王七麟道:“因为他还不知道是谁害死的他,他怎么瞑目?怎么能安心上路?”
话到这个份上,族老不能再阻拦他们查看祖先生尸身了。
徐大将祖先生寿衣解开要给他翻过身,谢蛤蟆摁住他手臂摇头道:“无量天尊,不得鲁莽,给尸首翻身得背尸而行,你让开,老道来背先生一程。”
他系紧道袍捏了个道家手诀,用手印往祖先生额头一点接着转身,祖先生像诈尸似的从棺材里站起,谢蛤蟆往后倒退半步,尸首正好趴在了他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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