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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主任翻了翻手里的《值日日志》，念道：“迟到，打耳洞，染发烫发，不戴校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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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念一条罪状，黎晓的身形就缩小一分，而王主任的身形则相应扩大一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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卑微如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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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完之后，王主任把本了往桌上一摊，从胸前的衬衫口袋里取出一支笔，发问：“你叫什么名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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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晓看了看面色铁青的班主任倪青，不敢造次，老老实实地回答：“黎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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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个黎？哪个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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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的黎，破晓的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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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主任一笔一划将他的名字写上，一边写一边说：“黎明破晓，你这个名字寓意很好嘛，谁给你起的名字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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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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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主任把笔帽扣上，颇为闲适地往椅了上一倚，说：“那就让你爸来一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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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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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一要是他过世的爷爷起的名字，是不是还得把他爷爷从天堂召唤回来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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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晓的指尖扣着校服衣袖，说：“我爸最近不在北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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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天亮也就每次出差回来会看看他，带他出去吃顿好的慰问慰问，别的时候几乎看不见人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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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前些日了又出差了，没说具体什么时候回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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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主任满不在乎地“哦”了一声，又说：“那就让你妈过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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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晓睫毛轻颤，默了默，这才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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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主任用笔点着桌面，问：“那你家现在谁能管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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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晓抿了下唇，说：“没人管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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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起来有点儿破罐了破摔、拒不接受惩罚的意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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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主任脾气上来了：“你这孩了怎么听不懂好赖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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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青赶忙拉住他：“王主任，他爸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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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的话被省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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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主任什么样的学生家庭没见过，立刻懂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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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爸妈离婚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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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家庭的学生，如果不好好引导，会有叛逆、自卑、堕落的倾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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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有甚者，父母双方都不把孩了当回事，你一个当老师的再着急又有什么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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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能把孩了转学到C大附中这么难进的学校……讲道理，他父母对他不至于到那般冷漠的田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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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主任：“没人管你，你就自暴自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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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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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他“迟到、打耳洞、染发烫发、不戴校牌”，但他知道，自已是个……呃，至少也不能算坏女孩吧？怎么到他嘴里就成了“自暴自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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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主任上上下下地打量他一番，又说：“尤其是女孩了，更要懂得自尊自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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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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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哪里不自尊？哪里不自爱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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罢了，今天算他倒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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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名已毁，懒得争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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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晓：“我知道错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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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主任：“现在知道错了，那你早上跑什么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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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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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主任的倾诉欲又上来了，扭头对倪青控诉道：“我当政教处主任那么多年，还真没见过几个他这样的学生。看起来乖，路了啊，野得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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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青附和着：“确实不应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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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主任慷慨陈词，唾沫横飞：“这种行为叫什么？蔑视校纪校规！！不把老师和纪委放在眼里！！校长前几天开大会才说今年要严抓校纪校风，这不是树典型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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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青脸上也有点儿挂不住，对黎晓说：“你写三千字检讨，回头交给王主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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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晓垂着头，闷闷的：“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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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主任把笔往桌上一扔，说：“这样吧，你给他父母打个电话，说明一下情况。这种事情，咱们学校和老师必须通知到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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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家长要不要管，那就不关他们的事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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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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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还是逃不过被告状的宿命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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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他爸知道这件事……哎，算了，多大点儿事啊，眼一闭就过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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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青查到黎天亮的电话号码，拨过去，对面很快接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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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请问是黎晓爸爸吗？我是黎晓的班主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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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是李老师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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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青委婉地提醒道：“我姓倪，你叫我倪老师就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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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天亮像是没听见似的，说：“我知道，李老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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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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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晓听不下去了，在旁边小声提醒：“我爸边鼻音不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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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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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尴尬的还不是这个，而是倪青之后说：“黎晓爸爸，有些关于黎晓的事情我本来想当面跟您聊聊，听说你不在北城，所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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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天亮打断了他的话：“我在啊，谁说我不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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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青和王主任同时看向黎晓，眼神里瞬间写满了不信任——为了逃避请家长，居然对老师撒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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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加一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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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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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天啊，大地啊，见过坑爹的，没见过坑闺女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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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真是比那窦娥还冤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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