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 平静的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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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b>朱棣看着姚广孝微微一笑,反问道“少师想要知道什么?”
姚广孝低下头,说道“微臣不敢,一切但凭圣心独断,岂容他人置喙?只不过,举兵进攻皇城,杀害禁军,这个罪名等同谋反,实在太大了,所以微臣想要知道皇上预备如何处置?”
他很谦卑的把自称又从“贫僧”换回了“微臣”,说明他十分清楚此刻自己的位置,在努力的配合朱棣,从当年那个为燕王出谋划策,被尊为师的道衍和尚,又变回了如今这个皇上的恭敬顺臣,他的这一份聪明,实在是令朱棣十分的满意。
朱棣沉吟了片刻,说道“你是说淇国公丘福么?”
姚广孝低着头,没有说话。
朱棣的脸上浮现出愤恨之色“丘福私自调动兵马,本已是重罪了,还胆敢进攻皇城,残杀守护皇城的禁军,等同谋反,实在是胆大包天,是不赦之罪!”
姚广孝一愣,小心翼翼的问道“陛下是准备杀掉丘国公?”
朱棣冷眼看着他,说道“按照大明律法,的确应当如此。”
姚广孝急道“丘国公乃是沙场宿将,屡立战功,从军中积累军功一步步坐到如今的位置的,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如此杀掉,岂不可惜?再说了,他在军中声望不低,如果贸然杀掉,只恐怕引起军心浮动,于国不利啊!”
朱棣哼了一声问道“那么依少师之见呢?”
姚广孝说道“丘国公虽有重罪,不过念在他此举动机全因担心陛下的安危,并无反意,且从前军功卓著,可以从轻发落。”
朱棣看着姚广孝好一会儿才冷哼道“人心之所以错,大都由于凡事总是以动机去判定一件事的对错,而非结果,感情影响判断,这绝非法之精神。所以人心不可靠,可靠的只有法纪,以法治代替人治,才是国之根本。”
他说得极有道理,令姚广孝大为佩服,不过他依然尽力劝道“陛下所言,字字珠玑,这正是法之精要。不过执法者依旧是人,还是难以逃脱人情的影响,况且古时法家的代表人物韩非子就曾提出过,君主应当注重法、势、术三者相结合,才能保证国家昌盛,长治久安,也是金玉良言哪!”
朱棣看着姚广孝,忽然忍不住有些想笑,想不到他为了求情,居然连韩非子都搬出来了,他心里真实的在想什么,朱棣自然十分清楚。
丘福与姚广孝并没什么交情,何况他又是汉王朱高煦一党的,姚广孝自然犯不上这么卖力的为他求情,姚广孝真正想要保的人,只怕是另有其人。
不过朱棣还是打算做个顺水人情,给姚广孝一个台阶,于是语气缓和了一些,说道“少师言之有理,如果真的处置了丘福,只怕引起军心动荡,于国无益,只不过此事太过重大,一旦宣扬出去,又恐有违大明律法的威严,难以服众。”
他假意沉吟了片刻,才说道“不如这样,此事虽然重大,不过发生在皇城之中,外面知道的人并不多,朕即刻密令,严防此事外泄,所有知道此事的禁军与内侍,全部换掉,如果有人胆敢泄露半个字,灭其满门。”
“另外,丘福不是沙场宿将,善于打仗吗?那就让他发挥所长去,最近北边鞑靼不太平,就令丘福带着他的那些兵,去驻守北境去,无旨意不得回京,让那些参与此事的将士们,战死边关,马革裹尸,不再追究他们参与谋反之罪,也算是法外开恩了吧?”
姚广孝闻言拜谢道“若如此,陛下之幸,天下之幸也!”
(根据《明史》记载,永乐七年七月,淇国公丘福奉旨率武城侯王聪、同安侯火真、靖安侯王真、安平侯李远,领十万精骑北征鞑靼。
同年八月,丘福立功心切,小胜之后一意孤行,轻敌冒进,不待大军到来,以所俘获的鞑靼尚书为向导,只带了千余轻骑追击鞑靼敌酋,误入圈套,中了鞑靼大军的埋伏,千余人全部战死,丘福与众将也被俘身亡。
明成祖朱棣闻讯震怒,决定御驾亲征,并下旨剥夺丘福的世袭爵位,全家流放海南。)
这时姚广孝又
低声问道“既如此,那么敢问陛下,准备如何处置另外一个人?”
朱棣看起来似乎一愣,反问道“谁?这件事还有别的其他人吗?”
姚广孝反倒是一愣,脱口而出道“那便是户部尚书,夏原吉夏大人哪!”
举兵攻击皇城,此事原本就是淇国公丘福与户部尚书夏原吉共同谋定的事情,这一点朱棣肯定是一清二楚的,怎么到了此刻,他却好像全不知情了?
朱棣的脸上十分平静,看上去没有丝毫的波动,悠悠的问道“怎么,此事与夏原吉有何干系?”
姚广孝低着头没敢再说话,他正在暗自揣摩皇上的心意。
其实他之前之所以力保丘福,正是为了此刻能够保住夏原吉。
丘福是一员沙场悍将,战争年代自然需要这样的猛将,可是到了和平年代,像他这样的人可就没有什么用武之地了,更何况此人头脑简单,没什么政治智慧,在朝中无非是被人当枪使,实在是没什么前途可言。
朱棣如此的处置他,除了法外开恩之外,其实也是把他放到了他最为适合的位置上,去发挥他应当发挥的作用,无可厚非。
而夏原吉则不同,在当下的关头,尤其是如今天下思定,急需休养生息的节点,朝廷实在是需要像他这样既忠直又能干的干吏啊!
自从夏原吉主持户部以来,朝廷这几年连连富盈,国库充实,这几年的几场大灾,朝廷为了赈济灾民,加上朱棣为了讨好武当派,动用三十万军民为武当山大兴土木,修建宫殿庙宇,这些庞大的支出先不谈,单单就是准备迁都北平,兴建北平的新皇宫,这巨大的工程,如果没有夏原吉的出色才干,调配得当,只怕很难能够支撑下去。
所以为国家朝廷计,无论如何姚广孝也要保住夏原吉,所以他才会力保淇国公丘福,如果丘福得到开恩从轻发落,那么夏原吉自然也就不会被牵连得太重。
可是现在朱棣的样子,却似乎对于夏原吉参与攻击皇城一事毫不知情,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姚广孝有些吃不准,一时之间不敢多言,只能暗自揣测皇上的心思。
朱棣见他不说话,微微一笑,说道“夏原吉这么个老实巴交的人,能有什么坏心思,他还能与丘福他们合谋不成?据朕所知,半月以来,他几乎是日日都要去午门前求见朕,他出现在那里并不奇怪。”
“所以,丘福的事情只是他私自调动兵马,一人所为,夏原吉不过是恰逢其会,凑巧碰见了而已,因为担心朕的安危,才会奋不顾身的进入皇城,这样的人并无过错,少师又认为朕应当如何处置于他?朕又有什么理由要处置于他?”
最后,他感慨的长叹了一声道“夏原吉爱我!”
(明成祖朱棣说“夏原吉爱我”的典故,出自于《明史》,永乐十九年,朱棣欲御驾北征,召见户部尚书夏原吉。兵部尚书方宾、工部尚书吴中等征求意见,几人众口一词,推说钱粮不济,准备不足,而且圣体欠安,不宜动兵。
朱棣大怒,认为是他们筹备不力,将几人下狱抄家,方宾因而惧怕自尽。永乐二十年开始,明成祖几次出征都无功而返,空耗钱粮兵马,到永乐二十二年,明成祖于出征途中病危,回想起先前夏原吉之言,对左右说道夏原吉爱我,之后便溘然长逝。之后太子下令释放了夏原吉,闻知成祖死讯,夏原吉哭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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